却原来,当初官家赐婚后,徐家最先并未想过逃婚代嫁的可能性,这一提议居然是那个婢女翠翠提出来的。
毫不夸张,白玉堂都看到包大人脸上的抽搐了,得亏黎知常那个毒舌因为上课来不了,不然指定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徐家三口人,居然连个真正做主会思考的人都没有,竟需要听个婢女指挥,这简直离谱到家了。
而徐家在决定用婢女翠翠代嫁之后,居然也没提前通知刘正顺,以至成亲当日刘正顺当街抢亲,然后就被包大人判了充军三年。
可是充军三年也不是立刻出发的呀,徐家居然就毫无动静,等到想起来打听,人估计都快走到边疆了。
徐家这下慌了,赶忙让人变卖家产,又怕胡家察觉,所以决定先去江南安顿下来后,再找人去边关通知刘正顺。
他们想得好,然而没出城太久,就被强盗盯上了。虽然人没出事,但家财尽数被抢,没钱怎么赶路,于是徐家三人只能在城外的红瓦村安顿了下来。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因为银钱紧张,徐员外夫妇年纪也大了,徐玉娘偶然帮了凤仪坊老板李妈妈的一个忙,便改名云仙入教坊挣钱,一直到事发。
就这么离谱的事,白玉堂都想重金求一双没听过的耳朵,自然不会让好友黎知常“蒙在鼓里”,于是等此案宣判后,他就跑国子监门口接朋友下学去了。
黎望提着书盒打国子监出来,就看到五爷拿着包甜糕等在门口。
“看来,今日的审案非常顺利。”
“确实挺顺利的,除了那胡天伦一直胡搅蛮缠外,案子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刘正顺当堂释放,徐家犯了欺君之罪,至于那婢女翠翠,杀人又欺君,她又是奴籍,包大人当堂就赏了她和杜生一个狗头铡。”
黎望将书盒放到马车上,这会儿天气和暖,他倒也不介意陪五爷走一会儿,只问:“既是如此,那你为何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怪难看的咧。
五爷闻言,那是立刻不吐不快啊,说起来都不带喘气的。
黎望:……他倒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这些。
“你说,是不是非常离谱!先不论一个良家小姐为何会想不开入教坊,挣钱的营生那么多,难道就因为做花娘挣钱多,所以就选了这个?那徐家小姐看着也不是重名重利之人啊。而且当初刘正顺被判刑,徐家分明有的是时间通知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是怕得罪胡家吗?”
“那他们找人代嫁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得罪胡家了?”
黎望看五爷这一副冒火的模样,忽然道:“五爷你变了不少呐。”
“跟你说正经事呢,你说我做什么?”白玉堂气得大声说话,“还有,五爷我哪里变了?”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当初入京初遇五爷,五爷可从不管这些世俗的规矩,特别是有关于银钱,根本不放在眼里,哪里会顾及别人的选择啊。”
白玉堂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从前有那么不在意银钱吗?”
“有,不然五爷你相貌堂堂,怎么会去讹颜相公那丁点银钱的,虽然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不缺钱,绝对会十倍百倍地回报他,但拿银钱考验人性,实在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也就是颜查散迂直,要是他,准保气到五爷当场动手。
白玉堂可不依了:“喂,你翻旧账什么意思啊,你难道不应该跟我一起被徐家气到心头发堵吗?”
“那抱歉,小生心宽体胖,不会为了他人的选择而跟自己置气。”见五爷一副气到跳脚模样,黎望当即见好就收道,“而且,听你说完这番案情,小生倒是觉得徐家人的选择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逻辑。”
“你什么意思?”五爷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你又懂了?”
“没有,五爷你太抬举小生了。”黎望失笑道,顺手还捡了五爷手里油纸包里的一块红豆糕吃,“你想啊,如果你是徐员外夫妇,你会愿意自己娇生惯养的独女嫁给一个身上有案底的男子吗?”
白玉堂一听,心头愈发发堵:“可是,刘正顺是为了……”
“甭管他是为了什么,他一个读书人如此冲动行事,谁家做父母的能看好?徐玉娘就算不嫁给胡天伦,也可以嫁给别的男子,只要去了江南,谁会认得他们徐家人啊。”
好家伙,黎知常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刘正顺从前有举人功名在身,虽然未能金榜题名,但若是花些钱也不是不能选官,徐家是商户,徐玉娘又喜欢刘正顺,正是一桩好姻缘,徐员外自然看好。”
五爷忍不住也吃了一块红豆糕,等甜意泛上心头,他才开口:“那倘若徐家安然到了江南,徐玉娘不愿意嫁给其他男子呢?”
“这也简单,边疆兵荒马乱的,刘正顺又只是个文弱书生,病死战死大有可能,只要拖一段时间,找人演场戏告诉徐小姐说他死了,不就成了。”
否则当初那么多的时间,徐家在汴京也经营多年,怎么可能通知不到。
红豆糕吃得有些噎,两人又走到了内城门附近,便折返马车去喝水,五爷喝了茶,又忍不住问:“那徐小姐的选择,你又怎么解释?”
黎望看了一眼五爷,才道:“当初徐小姐素有才名,她自然知道风尘女子地位低下,绝没有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自甘堕落去教坊做花娘,所以我猜,她应该是猜到了徐员外夫妇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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