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吃了一块藕片,“长大了嘛。”
老夫人哼笑一声,“哪里是长大了,你舅舅是管不住他,现在府上来了个能管住的,他自然收敛。”
明月停了筷子,“您说得不会是谢表哥吧。”
老夫人意有所指道:“你大舅母精明的很,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这数月来,明祁确实收心许多,少有出去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也无人上门告状了。
明月还有些不相信,“他瞧着不像……”
老夫人只道,“你太小了,懂什么,以前人说女子面甜心苦,且片面着呢……”
过了一会,两人用完早膳,明月把老夫人安置在抱厦,自己随意翻了个花样绣。
老夫人穿得厚实,半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突然道:“谢氏怕是想和谢家做亲。”
明月心里一惊,还以为昨日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但女子的婚事最是要慎重,踮起脚来够一够,能够到就算是好的,跳起来都够不到的,嫁进去了,齐大非偶,腰都直不起来。”老夫人语气莫名变冷。
明月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明娇和谢琅玉。
明月安静地听着,忽然有些物伤其类,她无父无母,无法给明祁任何助力,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齐大非偶呢。
这样想来,家世平平的张秀才兴许才是那个最适合她的。
明月,“二妹妹不是定亲了吗。”
老夫人闭上眼睛,语气似讽非讽,“你且看着吧,你大舅母可是个有野心的人,带累我的乖孙女了。”
婆媳之间的矛盾,明月选择了转移话题,
“我下半月夜里找个日子,去安山给娘烧点东西去。”
老夫人点头应了,沉默一会,“九月重阳去吧,等我过完寿。”
八月十七是老夫人五十七岁大寿,虽不是整寿,但老人年纪确实大了,明大爷也重视,虽并未铺张,但也请了亲近的亲朋过府办宴。
八月也是明月的母亲明佳去世的月份。
明月绣着样子,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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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午时回了自己的小院,坐在房里看账本,看得满脸的汗,怎么也看不下去。
又换到长廊上,翡翠给她打扇子,明月呼吸一轻一重,面色酡红,翻来覆去,到底没看进去。
翡翠少见她这样,还以为她病了,心里不由着急上火。
“别扇了……我不热。”明月躺在草垫上,“我就是觉得难受,想我娘了。”
明月出生没几个月,母亲明佳就去了。
明月侧过身子背对翡翠,拿胳膊盖住了眼睛。
翡翠瞧着心酸,把帘子打下来,只安静地陪着她。
想娘也不能想太久,因为明娇同明淑就上门来了。
明月收拾好情绪招呼两个妹妹,两人没坐一会,明淑就打着哈欠要午睡。
明娇生得一张丹凤眼,走路都仰着脑袋,是谢氏膝下唯一一个女儿。她穿水蓝色彩绣藤纹蜀锦大袖衣,下身一件绣花石榴裙,胸前带一莲花长命锁,叫仆子簇拥着,像个会走路的多宝格。
明淑圆脸圆眼,面圆心也宽,随意穿一绿色小袄,已经软塌塌地坐不住了。
屋里那么热,哪里呆得住人,明月叫明淑靠在自己身边的软垫上,时不时给她打扇,“懒虫将就睡吧。”
明娇就拉着明月扯闲话,没一会,明祁就也来了。
兄妹几人挤在抱厦里,明娇吃味,“怎么没见你发勤快来我院里。”
明祁不搭理她,掀了袍子跟着往抱厦里坐。
见明娇吃瘪,明月忍住没笑出来,叫人端些果子来。
明祁又叫下人送了一个食盒,摆出来叫明月用。
明娇这下真是酸了,打着扇子别别扭扭道:“长姐可真是有福气,青玉斋离咱们府大半个时辰呢,昨日去了一趟我腰都颠断了……日后不知谁能这样勤快地买果子,叫你日日吃。”
明祁瞟她一眼,“你当我死了?”
明娇瞪他:“你这人说话真是晦气,讨厌!”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明月摇着团扇,赶紧当和事佬,“吃吧吃吧,表哥就是知道你在这,不然肯定要往你院里送的。”
明月又吩咐道:“去把吴娘子,谢娘子都请来吧,就说大表哥带了糕点回来。”
明月又分了几个小食盒,往长辈院里送了。
几人没说一会话,一个穿黛绿色小袄的丫鬟上了门,身后跟四个小丫鬟,明月一眼就认出打头的是谢琅玉院里的紫竹。
紫竹笑着进了抱厦,先给几个主子请安,又把一个食盒搁在了小案上。
“主子今日早晨出门会友,听人说苏州的小主子们爱吃这个酒楼……是叫桃花源吧,就带了些小点心回来,哥儿姐儿们吃着玩。”
明娇惊喜道:“是桃花源的点心,我昨个就没吃够呢!”
小丫鬟把食盒打开,都是精致样式。
紫竹笑道:“说是招牌点心,一月做一桌,都是软口的。”
明祁看了,拿一旁的花绳抽了明娇蠢蠢欲动的手,又把紫竹上下一打量,“还真巧……替我谢谢表哥了。”
紫竹没有久留,笑眯眯地就走了。
丫鬟们把抱厦的帘子打起来,兄妹几人等着两个小娘子,吃着点心,一边说些有的没的消磨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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