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明淑也已回来了,坐在规制出来的抱厦里吃果子。
谢氏像是早就候着她们了,她换上了一件半旧的小袄,下身一件暗色襦裙,头发盘得更规整一些。
衣装不如平日里光鲜,显得平易近人,一见她们便道:“去,换件旧衣裳,今个捡了个好时候,正好教你们做菜。”
明娇的肚子直叫唤,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等着自己,不由咬牙切齿道:“我可真是服了,我不想做,我只想吃!”
谢氏都不惜的搭理她,明月就带着两个妹妹去换了衣裳,翡翠瞧着好笑,给三个娘子都盘了头发,做出一副妇人打扮来。
谢氏在厨房候着,瞧着三个盘发的姑娘鱼贯而入,愣了愣,神色柔和下来,“长得真是快……”
厨房里的一应用具都清洗干净了,常年不用,倒是没什么油腻味道。只是这厨房狭小,站了几人便越发走不开,家里几个跟来的嬷嬷笑道:“我们还是得守在这,给娘子们添柴火。”
明娇还穿了件罩衣,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一讲话倒是冒起酸气,“你的心尖尖欢姐儿呢?这种事情便不叫她了?”
谢氏提起这个就心烦,谢欢为人清高,那些俗物账本是挨也不挨,讲什么她都是笑着回好好好,说不得嫌不得……谢氏现下都隐隐有些后悔先前一震折腾。
不由厌倦咬牙道:“你也来讨我的嫌?”
谢氏这样一讲,明娇登时就不敢撒火了,几人俱都安分下来。
谢氏见三人站在厨房,稚气懵懂,那股子火到少了,只道:“晓得为什么叫你们学做菜吗?”
三人都围着灶台想了想,明娇抢着答:“日后伺候夫君,孝敬公婆。”
谢氏瞪她一眼,“那你就是个大傻子!”
明淑犹豫道:“想吃甚做甚。”
明月忍笑道:“熟悉厨房里的俗物,日后管家起来不会叫人蒙骗了。”
听了明月的话,谢氏这才勉强满意一些,“你们日后嫁出去,或早或晚,都是要做一家主母的,在外人面前自然要光鲜亮丽有主母的派头,但在府里虽也要拿架子,恩威并施,使些手段,这才能叫下人尊你敬你,却也不可抬得太高,你在府里是过日子的,日子不过就是柴米油盐茶,日后去宫里做娘娘都逃不开……”
谢氏叫婆子点火,在锅里到了油,又叫三个女孩走远一些,“别烫着了……这油你们知几钱一罐,一日用几多吗?不来瞧瞧,怕是连用油都不晓得……”
三人都围着瞧,倒是没人反驳谢氏。明月想起自己曾给老夫人照看过药炉,倒是比几个妹妹懂的略多一些。
明娇问着油香味吸了吸鼻子,问出了明月也好奇的问题,“难不成这房里的每一个物件我都要晓得是什么价格?那岂不是为难我……”
谢氏叹了口气,把备好的酥果沿着锅沿放进去,锅里瞬时沸了一下,几个小娘子不由都退了一步。
谢氏瞧着好笑,“只需晓得什么物件贵,什么物件贱就够了,这就是管家最妙的,不比爷们在外做官差……你只把厨房拿住,又不是去拿捏它……水至清则无鱼嘛……”
说罢,谢氏把锅里金黄的酥果翻个面,又压了压声音,“不过,也确实有些别的花头……日后嫁出去了,甭管什么人家,这对待夫君公婆却不可用待下人的态度,尤其是婆母,自家人相处,难免有需得服软贴笑脸的时候,做个菜表表情,倒比旁的体面多了……”
谢氏见几人听得入神,口风又一转,“但也不可陷在厨房里,整日做些羹汤来讨好人了,那真是又蠢又薄待自己,毕竟拿筷子尝尝味也算是你做的……细细想来,我只在入府头一月进过一次厨房,后来便也只尝尝味了。”
谢氏讲到后边,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迅速敛住了。
谢氏讲完,见几个小娘子俱都若有所思,想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不由柔声道:“也不叫你们做难的,下个面条就好,面都叫婆子揉好了,到不消做的好不好吃,入不入的了口……有时做得差才是好呢。”
“你们日后都嫁出去了,我就轻松了,别看这府里光鲜亮丽,烦人的事多了去了……你们只记住,把住钱,把住厨房,旁的都是次要的。”
谢氏点到为止,守在一旁看几个姑娘煮面条。
到了午时过半,三人磕磕绊绊,好悬一人做了碗面条,同谢氏坐在抱厦里,配着金黄的酥果,吃了简陋的一餐。
面条做的寻常,勉强能入口,倒是都没抱怨,自个做的,都乖乖吃干净了。
吃过午膳,两个妹妹去午睡,谢氏梳妆后便去相熟的夫人院里了,约莫是去打牌九了。
翡翠把几个垫子垫在一齐,明月懒洋洋地躺在上边,叫翡翠把抱厦里的帘子都打起来,日头就拢在她身上。
明月晒得昏昏欲睡,嘴角还带着笑,轻声道:“我这几日收拣了母亲的嫁妆,物件倒是不多,当年我们家还是外祖父当家,说是不喜我母亲,想来该是的,不然嫁妆不应这样少……也不晓得她当年如何,长什么模样,管起家来又是什么模样。”
翡翠在一旁剪银两,自打明月接了嫁妆,日子到稍稍宽裕了些,但是往日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这会笑道:“这个奴婢不晓得,只是隐约记得姑奶奶当年相貌只是清秀寻常,就是脸型同您有些像,倒是生了您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还是姑娘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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