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里有事情,看不进去账本,便坐在抱厦里捡了个话本看,翻了两页觉得还蛮有意思的,正看着呢,没一会,就有个婆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叫道:“姑娘!园子里打到一条长虫!二娘子叫您去瞧呢!”
明月还以为自个听错了,把话本和上,叫那婆子歇了会,院里的丫鬟奉杯茶给她喝,问道:“什么长虫?你慢慢讲,听着怪渗人的。”
婆子气喘匀了,把茶一口闷了,这才道:“两个姑娘同吴娘子在园子里推牌九呢,那树上突然就掉下来一条长虫,哎呦喂,可吓人了!足足有拳头粗,三丈长呢!园子里吓倒一片,三姑娘连忙使人叫了个赶虫的,这不还没来!二姑娘不愿意跑,这下正在制它呢!”
明月简直大惊失色,一下就站起来了,“她还叫人请我去看!自个还制上了!这蠢东西!还不快把院子封了!不许人进出!”
那婆子叫她一顿吼,连忙皱着脸又跑回去了。
明月坐不住了,立刻就穿了件外裳,叫了秋雁,“你赶紧的,去找了舅母来,再去寻个大夫,她们没个轻重可千万别给咬着了!”
明月急急地就去了园子里头,一路脚滑了好几次,险些摔了。
紧赶慢赶到了,远远就听见园子里尖叫声一片,进去一看,丫鬟婆子跑成一堆,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前方但凡有一点异动,立刻一阵死命叫唤。
前边的明娇那叫一个显眼,把丫鬟们护在后头,挑着个棍子大战黑虫,身后的丫鬟们托着她的胳膊串了一长串,跟着明娇左摇右摆,又不敢松了主子,只得闭着眼睛尖叫。
明月心跳都停了一瞬,那玩意简直不敢细看,见明娇还拿棍子要制呢,只大喝一声:“娇姐儿!你做甚!疯了不成!还不赶紧跑!”
明娇闻言笑了一声,大声催促道:“长姐!快来看呐!可长可长!差点就跑了!我留着给你看呢!”
明月嗓子都叫哑了,无意间看了那玩意一眼,顿时毛骨悚然,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了,连忙叫翡翠把自己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去了,喘了好久的气,才憋出力气大喝道:“鬼才看!赶紧走开!”
明娇只当没听见的,丫鬟婆子扯她也不肯走。
明淑逃命似的跑到了这边,带来一串丫鬟婆子,抱着明月哭道:“二姐姐疯了,她还要抓起来呢!”
明月还没讲话,谢氏来的很快,一见明娇挑着根棍子,再一看棍子上缠着的物件就尖叫一声,几乎是原地蹦了两下:“啊——放了放了!你发什么癫啊!”
明正谦正巧下职,见园子里乱糟糟的,谢氏的叫骂声格外明显,他立刻乐呵了,背着手探进来看,一看吓一跳,明娇正在那逗大虫呢!旁人的叫唤她只当听不见的,一心一意要把这大虫串起来。
明正谦连滚带爬跑进去扯明娇,明娇捏着棍子不放,叫明正谦打了好几下手,这才把棍子丢了,扯着她出来了。明正谦差点把腿吓软,拖着明娇骂道:“滚蛋滚蛋!”
园子里鸡飞狗跳,丫鬟婆子们叫成一堆,一桌牌九散了满地,赶虫的人来了,把这大虫抓起来了,才慢慢平息起来。
谢氏气都喘不过来了,又不肯进园子坐,明月只得把她扶到自己方才坐过的石头上,谢氏撑着大腿哭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玩意,我真是,气死我了……”
现下都到了下午了,这园子里动静大的很,老夫人都晓得了,连忙找人来问。
谢氏将园子封了,看看有无人被咬着了,赶虫的讲这虫无毒,谢氏才放心一些,连夜叫人探查,若是还有,也一并抓了。
这园子都荒了几日,丫鬟婆子们远远地就绕着走。
几人去了老夫人的院里讲话,明月现下腿都软,口干舌燥,坐在抱厦里直喝茶。
老夫人的美人榻搬到院子里,明正谦夫妇也坐在抱厦里,三个姐妹坐在一堆,明淑噼里啪啦一阵告状,老夫人听得直笑,“娇姐儿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可是好东西,是有福气的意思,咱们家啊,这是有贵人上门了,要转运了……大老爷,你可千万别打杀了,找个山放了去,这是大仙在咱们府上借住呢……”
明正谦现下想起来就犯恶心,两股战战,连连摆手,茶都喝了一壶,道:“放了,赶紧放了。”
明娇一笑,“你们都怕,我可不怕,我去放了去……”
谢氏立刻直起身子扬手喝道:“那你怕不怕嘴瓜子!”
明娇讪笑一声,自个便坐下了,要往明月身上靠,明月拿脚把她抵开,“你今个回去好好沐浴一番,不然别挨着我。”
明淑也立刻靠在明月身上,绝不挨明娇一下。
老夫人看得直乐,又讲起自己在府上看见大虫还是做女儿的时候,“那时候天子南巡,在苏州别院住过小半月,我们府上就进了大虫,那一年的运道都好……”
一行人讲着闲话,天眼看着就黑了,一家子便留在老夫人院里吃晚膳了。
一张八仙桌搁在院子里,丫鬟们把廊上挂了一圈灯笼,院子里就亮堂起来。
一桌子的好菜,小辈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老夫人难得的高兴,她院子里冷清,小辈们都不爱来,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三个姑娘吃着拌嘴两句,老夫人都笑眯眯地听着。
明正谦吃了口小菜,叹道:“莫不是快要到祭祖的时候了,这才冒出这玩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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