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心里发软,整个人都软了,眼泪像是关不住了,她又强行忍回去了,哑着嗓子道:“我怎么会怪她,我心疼她都来不及,我哪里会怪她,我生怕辜负她了……”
老夫人突然把明月抱得紧紧的,含泪道:“不辜负!你要有个好前程,要叫所有人都羡慕你的好前程,这才是对得起你母亲!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不许讲这样没志气的话!”
老夫人给自己擦了擦眼泪,还搂着明月,“你那个父亲,是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毫无良知,毫无人性……你日后要叫他后悔,要叫他肠子都悔青了……”
见老夫人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明月连忙仰着头看着她,给她擦了擦眼泪,“您不急,我都听着呢。”
老夫人像个孩子一样任由她擦,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道:“当年,他家中落魄了……跑到苏州来避难,我真是后悔啊,我,你外祖父老眼昏花,见他有一副美姿仪,把他接到府中接济,这才害了我的佳姐儿……当年他一走就没个音信,佳姐儿却大了肚子,我简直要急死了,整日想着,这要怎么办呐,这可怎么办呐……又不敢叫你外祖父晓得,怕是佳姐儿要没命……后来写了信来,讲不能娶佳姐儿……”
老夫人眼睛都哭红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佳姐儿忍不下这口气啊,我的佳姐儿不愿意,他还写信来,日日都写……这贱人,佳姐儿走后他倒是撒手不管了,丧尽天良的东西,狗贼王八羔子,全家五服死绝……”
老夫人心里憋着话,像是憋了十几年了,山洪一样地泄出来。
明月忍着泪给老夫人拍背顺气,又坐起来把老夫人抱在怀里了。
明月心里难受的要命,想起自个昨日那一遭,老夫人该有多难过,明月把老夫人搂着,颤声道:“外祖母,是我不懂事了……”
老夫人哭了许久,一股子郁气都哭出来了,明月不住地给她顺背,她脸色倒是好了许多。
明月最后鞋都蹬掉了,同老夫人一齐靠在床头,听老夫人讲明佳以前的事情。
老夫人眼睛还红着,脸上带着笑,“她打小就胆子大,肯跟你外祖父呛声,那时我婆母都不是她的对手,我那时候十分失意,屋里屋外都不顺心,她打小就孝顺,还反过来照顾我……”
明月陪着听着,适时地迎合几声,老夫人有时又讲得哭起来,道:“那人来了,家里几个庶出的女郎都上赶着贴,他就瞧上佳姐儿了,那副好样子,谁想过内里是个中山狼!”
老夫人还要边哭边骂道:“小贱人!一辈子断子绝孙!喝水都呛死!”
明月给她擦眼泪,心里难受极了,陪着直直讲到了午夜。
老夫人有时都要睡着了,又突然起身握着明月的手,含着泪笑道:“我的儿,你日后要好好的,要过得比谁都好,要让那些看笑话的全都嫉妒地咬牙切齿,抓心挠肺!”
明月不管她讲什么,都重重地点头应下来。
直直到了午时,老夫人终于疲惫地睡去了,明月肿着眼睛守在边上,蜡烛烧的只有个底了,几个丫鬟都去偏房睡觉了。
明月揉了揉脖子,给老夫人按好被子,心情意外的平静。
明月也没洗漱,她太过疲惫,脱了外袍,自柜子里捡了被褥出来,蜷缩在老夫人脚边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明月轻手轻脚地给老夫人换了汤婆子,摸着被窝里暖洋洋的,这才起身回自个的院子了。
今个日头还不错,明月洗漱过后神清气爽,换了身衣裳,就想着着人去问问谢琅玉,也不晓得他伤口如何了,昨个睡得好不好。
明月还叫翡翠在门房支了人,去赵府旁瞧瞧情况,橘如婚后头一日,旁人是不好上门的,明月也只得派人去瞧瞧,生怕橘如受委屈了。还有赵侯家的长子,这个倒是不好打探,只得遣人去问问消息。
明月心里乱的很,也看不进去账本,坐在炉子边上想事情。
她的父亲姓顾,当年抛弃了明佳,也抛弃了她,明月抿着唇,重重地呼了口气,对于这个男人是谁,她心中原本就有猜想,现下同老夫人讲的一对,也大概是合的上的。
明月默不作声地把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慢慢压下心里那股火。
去长丰园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两个妹妹就都来了知春院,叽叽喳喳地白吃白喝来了。
明月就在屋里招待,几人围着炉子坐着,翡翠拿了两个地瓜来炉子上烘着,明娇围着搓手,就要流口水了。
明淑嗑着瓜子,还好奇呢,道:“实在是突然,长姐,你日后岂不是就要嫁去京城了,那咱们要如何聚到一齐?”明淑可舍不得了。
明娇却有些得意,道:“我老早就看出来了,打从看花灯的时候,表哥除了长姐便目中无人了……我可不要分开,我日后也得嫁到京城里去……”
明娇讲得那叫一个有把握,仿佛自个想嫁到哪就能嫁到哪一样,叫明月揪了一下脸。
两人又要讲谢琅玉,弄得明月都不好意思了,掰了地瓜一人一半,堵住她们的嘴。
三人围着一齐搓手的时候,谢氏使人来传消息了。
婆子急急忙忙地来,身上都冒热气。
明月连忙叫婆子就近暖暖手脚,“外头这么冷,麻烦嬷嬷来一趟了,怎么这样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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