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谢欢……
明月其实也没把赵时枢藏起来,不过是打了个时间差,方才去园子,又来了这客厢,前后便有两炷香的功夫,此次办宴少有男宾,唯有魏老爷在前院同几个晚辈下棋。
赵时枢本也该去前院的,明月赌的就是他不会去,他会去找谢欢。
不去前院,这后院各家的下人又多,叫人去传句话,赵时枢自然就也跟着这群妇人往这来了,且他腿脚不好,难免要绕路,绕多远就不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能做主的了。
丫鬟们端了茶水瓜果来,屋里的气氛沉凝,谢家的几个姑娘也找回来了,还跟着几个旁家的小娘子,都乖巧地坐在自家长辈身后。
像是没过多久,京兆尹便来人了。
来着姓钱,人称一声钱主簿。
钱主簿今年将近四十岁了,他这在衙门里算年纪大的了,旁人有他这个年纪,官位少说也要比他高上一品。
他当年也是二甲进士出身,奈何为人没什么大抱负,同窗的都升官的升官,外调的外调,有的青云直上几经沉浮,有的兢兢业业也没个体面差事,钱主簿却在衙门里实打实地呆了将近二十年。
他不揽事,有棘手的案子便休假,也不争功劳,旁人升官他乐呵呵地瞧个热闹,每五年上边的看情面挪一挪他的位置,这么多年倒也舒服。
今个魏府的人来报案的时候,钱主簿本来没觉着不对的,笑眯眯地便受了案,他若是晓得是牵扯到谢家同顾家,指定老早就偷摸跑了,那衙门里也不止他一个坐班的,人家见了这事情,瞧见的是功劳,钱主簿瞧见的唯有麻烦,这么多案子,最难办的就是这些大户人家后院的事了!
现下一进这屋里,满屋的脂粉气,钱主簿便苦着一张脸,同一众夫人们拱手问安。
屋里已经大变样了,左边多了扇大屏风,未婚的女郎们便坐到这边来了,明月因着身份高,便在外边有个好座位,再同橘如挨着。
魏老夫人同钱主簿客气几句,叫人搬了张太师椅来,便讲起了这府上的事情来了。
钱主簿听了,理了一会,心里就直叫不好,这样的事情是最难办的。
这些丫鬟嬷嬷的,最难取证了,人家都有主子的,自然是主子叫讲什么就讲什么,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且这落到水里的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寻常身份,又有个行凶的名头在里边……这么多夫人目光灼灼地望着钱主簿,钱主簿脑门都出了汗了,更是不敢随意敷衍。
钱主簿沉吟一会,道:“下官带了几个手下的,且先出去审审那几个丫鬟……至于谢女郎,赵夫人,现下便在这厅里问话了,如何?”
钱主簿心里清楚,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问出来了才是有鬼了,提到衙门里倒是有可能敲出几句真话来。
钱主簿无意给自个惹麻烦,如今唯有先行‘拖’字一决了。
这就是内宅办案又一不便了,这些人俱都身份贵重,不像旁的还能扔到大牢里喊打喊杀的,还追着要个结果,钱主簿就算是真有结果也不敢随意给啊。
魏老夫人自然点头,便叫人去传话了。
屋里的人都醒神,兴致勃勃地围着瞧了,方才来吃宴的,谁能想到这宴席吃到最后,还审起案子来了,俱都好奇极了,倒是没人觉着是真行凶了,也不觉着最后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大谢氏同清河郡主别面子罢了,她们瞧热闹也瞧的高兴,至多是谢欢名声受损,同她们也无关系。
没一会,谢欢同赵夫人就被人带上来了,两人都已换了干净衣裳,头发也盘起来,勉强能见人了。
两人被扶着坐在屋里的软椅上了,赵夫人还好,瞧着比边上的嬷嬷都精神,谢欢却面色发白,整个人软在椅子上,瞧着人都有些不清醒了。
钱主簿一见,心知难办,先简单问了几句话,谢欢心里惴惴的,她眼皮子沉极了,偏偏又喝了碗安神的汤,觉着脑袋都转不动了,旁人讲话她听着都有回声,心跳声一声一声地仿佛敲在耳膜上,钱主簿每问一句,她都要想许久,眼睛都发了红,谨慎地答了,“我是叫人引到那池子边的,有人同我讲了……赵夫人找我有事,我自然得去……一走到那湖边,像是脚滑了,我现下心里怕的很,什么也不晓得了……”
谢欢讲着,还红了眼睛,在湖里泡了水,脸颊苍白,不住地喘气,眼皮想要睁开却仿佛耷拉在眼睛上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着实是个受惊的深闺女儿模样,叫几个夫人都起了慈悲心,心想这乌龙一场,谢欢倒是成了谢家出气的筏子了。
钱主簿点点头,并未讲话,便又去问了赵夫人。
赵夫人素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方才忍着,见到自个讲话了,立刻大声嚷道:“我可没叫人叫你!是你着人来叫我的!害我掉了水,竟然还反推到我身上了!”
赵夫人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瞪着谢欢,见她一副进气比出气少的模样,心想莫不是在这博可怜,不由道:“我可没瞧见是谁,总之是叫人推了一下,指不定真就是你推了我,现下要陷害我呢!”
这几句话一讲,谢欢脑袋一炸一炸地痛,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一下连吐血的心都有了,在心里骂了赵夫人好几句蠢货。
这事情眼瞧着就不对劲了,她方才那样讲,赵夫人若是顺着她的话讲下去,只当是二人在湖边讲话,两人都失足落水了,遮掩过去便好了。其中纠葛,她们二人不讲,谁会去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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