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这是在表示自己会帮我搞定外面,让我安心地去找师父问话。
为了避免师父干出那种提前发现是我就在里面咔嚓一下把门给锁上的窒息操作——这个真不是我想太多,就这种事,他以前都干过不下十回——我特地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拧开门就闪了进去,然后学着上次拉比的动作,用背抵着关上了门。
想了想,保险起见,还咔嚓一声,把门给锁了。
“……什么啊,又来了吗。”
师父此刻正一腿曲起、一腿垂搭在侧地坐在窗台上,一边品酒,一边望着窗外愈发阴浓的天色出神。听到门响,一眼瞥来,见是我,立刻露出了一种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神情。
我刚要说什么,却一顿,下意识地望向师父后面的阴沉穹窿。
刚才一直在室内都没太注意,外面这是快要下雨了啊。
就是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师父的这个习惯竟然还是没变,一到雨天,就会文艺地坐到……
不,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说什么来着!这老男人果然知道我这几天屁颠屁颠地来找他的事!所以他就真的是一直都故意躲着不见我!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决定暂时不和因为岁数大了所以晾了自家弟子好几天不然也没别的可能了的老人家计较,先把桌底、床下以及其他隐秘的角落翻了一遍。
师父:“……”
师父:“瞎翻什么呢,这儿能有什么东西让你惦记。”
“……真没安摄像头、或者录音之类的东西吗?”我一脸凝重地打开衣柜,扒拉了几下里面的衣服,“不是说师父您这次回来后立刻就被科姆伊室长给列为整个教团中绝无仅有的S级重点保护对象了吗?那为了防备您越狱——为了时刻观察您的呼吸心跳什么的,他们就没在您这住处装一些必要的设备吗?”
“……怎么,想和师父说悄悄话?怕被外人听到?”
总算是大致检查了一遍,我微微一顿,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后,才转过身,望向了师父。
“本来就是,您说我这好不容易才避开了亚连来找您谈正事,他都不给听,就更不可能便宜外人了啊。”
我和师父之间的相处一如既往,甚至彼此连语调、神情和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都默契地将昏迷之前的那场不知轻重的挑衅和全然陌生的警告,当做了从未有过一样。
师父不置可否,轻摇了下手中的高脚杯,示意我有话快放。杯中的深红色酒液,在亮如白昼的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了某种幽深的色泽。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先给您看个东西。”我收回目光,毫不迟疑地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接着神神秘秘地递了过去,“您肯定想不到,之前有次出任务的时候,亚连帮我拍了张照片。”
“照片?”师父诧异地挑眉,“是谁每次拍照都跟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这辈子打死都不会……”
师父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在将照片接到手中的一刻,他脸上便瞬间淡去了所有的表情,只抬眼盯住了我。
有闪电在云层深处一划而过,打在师父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的微微倾斜的照片上,有着一头灿金长发的女人就这样侧着头,与寂静之中,无声地望向了我们。
这长发当然是后补上去的,专门为了这一刻糊弄师父用。虽然刚开始是我和亚连跃跃欲试地想要动手,但后来也不知怎么这活儿就落到了拉比的手上——虽然并没指望能骗住谁,毕竟仔细看的话,谁都能看出是画上去的,但如果只是粗略一瞄,起码第一眼,99.9%的人都会以为这就是我。
——但师父,显然就是那0.1%。
“您果然知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都有些过分,“您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我了。”
就连我自己,要不是没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不敢这么肯定地说这不是我。
师父顿了顿,把手中的高脚杯放到了窗台上,不答反问:“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再一次地隐去了拉比:“在那个白色房间找到的。”
“白色房间的哪里?”
“沙发缝里。”我对答如流,甚至还不经意似的抱怨了一句,“您说这放照片的人到底都是怎么想的,怎么专门放到那种地方?要不是我帮克劳利盖衣服,肯定直接就错过了。”
师父定定地盯了我几秒,忽然毫无预兆地把照片重新折起,丢回到了我手上。
闪电过后,伴着一声接一声的闷雷,外面终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可能是觉得窗台冰屁股,师父特知道好歹地转移了阵地,走去了沙发那边,坐下后,顿了顿,把高脚杯随手放到了前面的茶几上,摸过了一边的香烟和火柴盒。
“说吧,都想问什么?”
“其实就是大概有个猜想,来找您确认一下。”我四下看了看,也拖了把真皮座椅坐过去——这么多上档次的家具显然是只有元帅才有的待遇,“之前见到阿妮塔小姐时,她提到了您带着的一张照片上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那个人,应该和照片的这个是同一个吧?那她是谁呀,是我的……妈妈吗?”
“继续,”师父低头擦燃火柴,“还有什么猜想,一并说了。”
“还有就是亚连说他刚到那个房间时,在镜子里看到过一个黑影,我们把这些线索顺了顺,然后就觉得,就怎么想那个黑影都好像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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