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却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很久很久,才极缓极缓地爬起来。
我感到冷。
明明此刻已经一丝风都没有了,可我却还是感到冷,耳侧、颈后、背部……全都在发冷。
但所有先前没注意到的、想不通的、矛盾违和的那些细节,却都在这一刻被串在了一起。
——“不过呢,你们之中……只要有一个活了下来,就是我赢了。”
——“这个计划没有纰漏,涅亚最终一定会复活。因为塞西莉亚——因为你,就是最后的保险。”
原来……原来那些话,是这个意思。
涅亚的计划一定会成功——怎么可能会不成功,因为无论发生什么……都总有一个人会活下来。
因为我总会活下来。
因为我就是……最后的保险。
我垂着脑袋,按在地上的手指痉挛似的动了下。
可是,为什么会直到现在才……
——因为我以前,从未受到过这样的致命伤。
我只觉得脑中如纷扬的泥沙般涌起了千头万绪,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捕捉不到任何一点成型的想法,只觉得茫然……和恶心。
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张了张嘴,脑海中忽地闪过了玛萨家墓地中的那座实验室,闪过了那个圆柱形玻璃舱,闪过了师父画下的那一大片巨型的符咒。
所以我……根本就不算是人类,而是和蒂姆、和啾美助一样……被师父改造出来的?
那我……
“真、真的是塞西莉亚,那个……的驱魔师……”
“她是来救我们的吗?”
“可是,为什么会戴着‘鸦’的面具?”
“还有那边那个,是被她杀死的敌人吗?”
“不要围着,都给我退后,然后闭紧嘴巴,不该说的不要说。”
“——塞西!护士长!到底发生了什么?塞西她怎么了?”
我目光一颤,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来了某个熟悉的嗓音。
然而还不等我抬起头,就被一路跑过来、看上去相当狼狈的拉比一把握住了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目光触及到我胸口以下光|裸的部分,还一愣,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将自己的团服上衣脱下,帮我穿了上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外面看着也没有受伤啊……可是衣服为什么会破?等等,那个……是诺亚?”拉比陡然一顿,这才注意到在我不远处还躺着一具畸形的身体,“塞西,你……你杀死了诺亚?”
我心口一跳,忽然有些慌,却不想下一秒,拉比直接惊喜又激动地睁大了眼。
“哇啊——塞西你竟然这么厉害的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我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条件反射地回答,“这是个色狼。”
“色狼……?”拉比的神情登时就从激动转为了眉头紧皱。
“他……他不把人打伤,”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僵,又有些浮,“就专门把衣服打破……就像这样……所以我就,非常生气,所以就……超水平发挥了……我……拉比——”
我说到最后,已经到了极限,也不管在场还有多少人,几乎是无法克制地倾过去抱住了拉比的脖子,一边贴着他散下来的头发,贴着他的脸,一边使劲儿地将自己往他怀里拱。
“……不怕不怕。”拉比不疑有他,只以为我是被吓到了,一手抱着我揉,一手捡起地上的面具拍干净帮我戴上。
这场战斗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我们赶来之后,外出执行任务的克劳德元帅也及时赶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筋疲力竭的提莫西和他拼死保护着的艾米莉亚。
而事发当时,马里正在食堂,所以正在那里准备晚饭的杰利和厨师们也都平安无恙。
最惊险的只有当时正和大元帅、以及那些红衣主教在会议室开会的科姆伊,好在当恶魔突袭的时候,碰巧被他放在了隔壁房间的科姆林24号及时地破墙挡在了他身前,这才给了他还有坐在一起的莫支部长一个喘息求援的机会。
只是不巧的是,他们还救下了个红衣主教。
虽然那厮在逃出来的途中被巨石砸中肩膀受了重伤,但在我们将人全都临时转移到了旧总部的地下时,却依然还能坐在临时病床上,颐气指使地指着科姆伊的鼻子骂,骂完科姆伊,又骂在外执行任务的元帅,骂完元帅,又骂我们这些普通的驱魔师,最后甚至还把目光盯到了我的身上。
“……那个是‘鸦’?哪个部队的?和驱魔师站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保护我!”
拉比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我身前,我也立刻就装作有阴影一般,揪着他衣角害怕地躲到了他的身后,但却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度,露出了一点点的头,面无表情望向了被拉比这个动作气得又开始骂骂咧咧、甚至还要找人把拉比拖走的那个红衣主教。
但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甚至还气得一下捂住了胸口,然后也不知是扯动了伤口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竟哇地吐出一大口血,从病床上歪倒了下来,等到护士长前来查看时,已然重伤不治……死了。
众人都被这一突发状况弄得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