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
我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些什么,我是想要……叫她什么,可我却……叫不出口。
黑发女性却不在意,只以慈爱又包容的目光望着我,然后指向了那道圆形的门。
我本能地想听她的话,所以我走了过去。
然而离得越近,那种奇怪的熟悉感便越强烈。
我好像见过这光芒很多……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它都神圣冰冷得几乎让人感到不适,并没有像现在这样,虽然很陌生,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暖。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身后的那两个人,然后在他们鼓励的目光下,试探着……迈入了那道光芒微弱到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的门。
却不想前脚刚一进去,便有巨大的吸力骤然袭来,我尚还来不及反应,便一下掉进了个什么地方。
可我却一动都动不了,无法说话,也无法眨眼,甚至就好像触感都被钝化了一般,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保持着这么个诡异的……浮在水中的姿势,透过眼前……异常清澈的液体,模模糊糊地望着这目力所及的一小方天地。
可是,这到底……是哪里?
虽然我整个思维都还有些僵,但在望过去的一刻,那些原本遗忘了的、甚至我都没意识到自己遗忘了的概念和常识却好像一点一点地被重新塞回了脑袋。
我能认出前面正对着自己的是一扇木门,而木门的左侧,贴墙设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用小袋子装着的食物和几大桶水;紧贴着长桌的,像是一套办公设备,桌椅都有些歪,桌上地上都凌乱地堆满了各种书本和报纸,还有几张文件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到了摆放在地的盆栽上。
而我的正前方,则横着一张长长的沙发,上面还躺着一个大大的红兔子玩偶;沙发的不远处,立着一面长方形的穿衣镜,因为镜面没朝向我这边,我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想法刚冒了个头就被迫夭折,只能将目光投向了镜子后面的那一排衣柜。
可是……还是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这里的光线不算明亮,相反,还有些暗,却并不会让人感到阴凉。可能是长期处于那个空茫的灰色空间的缘故,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竟诡异地对这种被塞进什么壳子里、动也不能动的情况接受良好,只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望着眼前这片静悄悄的潮暗发起了呆。
然后……
“我回来啦——”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世界上忽然有了声音。
随着那个拖着长声、尾音上扬的声音,阳光突兀地顺着木门被推开的缝中涌了进来。
在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灰白的景象便陡然被泼上了一层浓墨重彩。正前沙发的深棕、靠窗桌椅的红褐、盆栽叶片的浓绿——原本沉寂的、没有任何生机的世界,都在刹那间……
都在那个说话的男人提着行李走进来的一刻,忽然鲜活了起来。
我有些呆怔,过了几秒,才凝神去看。
要是再准确点说,那其实是个年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但总体给人感觉更偏向后者的红发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深驼色斗篷,脑袋上戴着条黑红相间的发带,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围着围巾,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可是……这人是谁?
突然就说“回来了”,这地方……是他的家?
那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所有因为眼前突然蹦出来个陌生人而产生的抗拒、以及因为长时间的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思考而导致的钝化和迟缓,就都在红发青年拽下围巾,脱掉斗篷,露出里面穿着的大红色单衣和blingbling几乎要亮瞎眼的纯金长裤后,化为了渣渣。
甚至就连差不多快要僵死的大脑,都被刺激得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没错,我几乎在瞬间便确定了这人有问题。
别的都先不说,这审美——绝对是歪的吧?
“这次等久了吧?真是的,都怪熊猫老头,非挑这种时候让我去帮忙什么的——算啦,不说他……所以、所以这次,是不是也超想我的啊?”
我等了好半天,才确定这房间中真的没别人,这人就是在跟我说话。
我:“……”
所以除了审美长歪了之外,这人是不是……也有点自恋啊?
当然,我也不是没想过冷不丁地回答一声“不是”来吓他一跳,顺便再让他把我从这个注满了不知什么液体的玻璃罩里给放出去,但问题是,无论我怎么尝试,我的身体都一动也动不了。
我开不了口,也……发不出声音。
“——当当当当!”然后我就发现这人也不知自己都脑补了什么回答,开心地摸了摸鼻子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兴冲冲地从行李中翻出了一件纯金无袖小吊带和一件大红长裙,唰地一下在我的面前抖开,“看这个!因为一直都买不到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嘛,所以我就拜托乔尼给做了一件,怎么样?是不是超好看?而且这么一看,和我这身完全配套的欸,所以……”
“所以——喜不喜欢?”
喜不喜欢……?
我脑袋里残留的最后那一点荒芜终于也被这个问题给劈得四分五裂了。
虽然红发青年完全是在我的斜前方抖开的,并没有正对着我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不知道我的朝向一样——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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