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扬咬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夹菜。
郭跃盯了好几筷子,忽然一笑:“嘿,还挺娴熟了嘛。”
赵晋扬看向拿筷子的左手,伸到郭跃面前,夸张地张合两下,语气带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戳你双眼都没问题。”
郭跃呵呵笑,“来啊。”说罢,去夹炒花生。赵晋扬也没慢着,筷子直直刺下,去抢那颗花生米。
花生已上了郭跃的筷子,才到半路,赵晋扬全然筷子当剑,击向郭跃剑刃。花生受震,暗器般飞脱。两人眼疾手快,双双夹出,郭跃在上,赵晋扬往下,然而都高估了自己能力,花生不留情面地掉到了地上。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颇有一笑泯恩仇之意,收回筷子往碗里戳平。
干了一杯,郭跃先开了头,“老大的……是昨天吧?”
赵晋扬嚼碎一颗花生米,啊了一声,“喊你出来不出。”
郭跃语带歉意,“昨天跟一个案子……”
赵晋扬对案子内容不感兴趣,冷冷地说:“你没忘就好。”
“怎么可能。”
嚼花生米的声音让赵晋扬莫名享受,仿佛亲手捏碎了憎恨的什么,于是又夹了一颗。
“老大的……还是没立墓碑吗?”
“没有,她不会立的。”赵晋扬摇头,动作变慢了,更正道:“老大家属不会立的。”
“我知道。”也不清楚指的是立墓碑,还是赵晋扬解释的部分。
“你还没去找过她?”
“啊?”
郭跃眼神讽刺他的伪装。
“没去,”一仰头,酒杯见底,“我这副鬼样子……”
赵晋扬语气里的自暴自弃让郭跃眉头又锁起。
“我去找她干嘛。她要过得好,我去了也是给她添堵;她要过得不好,我心里也不好受。”
郭跃气着,“那你费那么大劲回来做什么,在广东不是更多人,梁正、大姐他们都在那边。”
赵晋扬抬了抬脸,眼神凌厉,倏然从桌下往郭跃椅子腿踹了一脚,震得郭跃酒水洒了一手。也亏得他坐得扎实,没从椅子上晃下来。
“那你他妈又跟我回来做卵啊!”
刚冒出细苗的气焰像被赵晋扬一脚踩下去,郭跃低声说:“不是怕你没个人照应吗……”
赵晋扬又要去踹,郭跃这回机灵地挪了一下,一脚落空的赵晋扬怒火上头:“到底谁他妈照顾谁啊?!”
郭跃彻底蔫下去,又默默给他倒满酒。
“喝酒吧。”
赵晋扬恶狠狠瞪他一眼,倒是端过了酒。
谁能想到六七年前他们还是拳脚相加也互不相让的两个人,这回才寥寥几句,高下立判。
可赵晋扬一点也不享受,这不是打败敌手的成就感,而是眼看着一个雄风威震的兄弟变得懦弱,他的妥协不是因为纵容和谦让,是放弃反抗与斗争。
郭跃投降了。不单单对他,而是对所有。
性格巨变意味着生活的不安定,尤其发生在赵晋扬这类人身上时,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动荡。
夜越深,南国的夜生活越热闹。
周围喧嚣更甚,他们这一角落仿佛被沉默吞噬,寂静得像长满荒草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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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眼前影子有了晃动,许连雅来找她了。
“阿姨?”
姜敏匆匆抹了抹眼角,回头,许连雅已经换上了睡衣。
“晾衣服的地方在哪里?”
姜敏把她带到二楼一间大房的阳台,说:“怕晚上下雨,先晾这里吧,明天再晒楼顶。”
房间的床铺和桌椅盖着防尘布,东西也都收在纸箱里,看来久无人住。
姜敏主动说:“这房间是要给我儿子住的,他喜欢有阳台可以看得远,但是新房建好他还没回来住过呢。”
这句式太熟悉,许连雅不禁想到一种可能,心脏扑扑猛跳,想求证又怕直面答案。
“你晾好关灯就行,门不用关。”
姜敏示意开关位置,没给她询问机会,转身离开。
许连雅回到房间,姜敏提了把凳子和小风扇过来,帮她们接好插排。
阿扬穿的吊带睡衣,脖子上那颗飘绿的平安扣毫无遮掩露出来,她人小,平安扣大得醒目异常。
姜敏失神片刻,才想起正事。
“明天想吃什么早餐?”
“都可以。”
姜敏看了阿扬一眼,“米粉吃吗?”
阿扬盘腿坐床上,握着她的两只脚,仰头说道:“我要吃牛肉米粉,不吃马肉米粉。”
许连雅说:“没有马肉。”
姜敏不知典故,为小姑娘的天真微笑:“那么喜欢牛肉。”
阿扬两个膝盖兴奋地上下打了打,“爸爸爱吃牛肉,我也爱吃。”
这回许连雅拦也拦不住,尴尬地笑笑。
姜敏掩饰黯然与困惑,说:“明天村里走人家摆酒,我早上七点要去帮忙。我把米粉准备好,你们醒来自己过一下水,可以吗?”
“麻烦了。”
“你们……明天还没走的吧?”
许连雅揣摩不出是想让她们走还是留,试探性地说:“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姜敏笑,“平常就我一个人,你们来我还能有人说说话。你们白天搭车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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