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兰从小门快步进了后厨,走到孟桑身边。
阿兰恭声问:“师父,杂役说您在唤我?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徒弟帮您的。”
“确实有事寻你,”孟桑点头,却不着急说所为何事,倒是先提起另一事,“许监生的‘麻烦’解决了?”
许平被薛恒当众“揭发”身怀三只月饼时,孟桑只来得及看了个开场,瞧见许平与薛恒被诸多监生团团围住。
未看尽兴,她就陡然想起自己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忙不迭将发月饼的活计悉数交给徒弟们,自个儿回后厨找徐叔,要来细绳捆月饼,故而不晓得后续。
究竟许平是如何在短短片刻内,就摆平一众监生的?
当真让人好奇得紧。
纵使沉稳如阿兰,想起方才混乱又好笑的场景,眉梢也带上三分笑意:“许监生被薛监生揪着,好生问了个清楚明白,其余人皆是虎视眈眈的模样。”
“可一旦许监生说出这是四门学的钱博士,因他这回旬考考得好才给的,其余人当即就有些退缩。而待到许监生慢慢悠悠又说了一句……”
阿兰咳了两声,努力仿着许平素日不紧不慢的语调来:“其实许某愿助诸位同窗一臂之力,去寻钱博士问一问旬考考得如何。正巧今日归家过中秋,好让家中耶娘知晓我们的旬考……”
装完许平方才的模样,阿兰笑道:“许监生话还未说完,周遭监生立马如退潮一般散去,避之如蛇蝎,继续一心排队领月饼了。”
孟桑听罢,没忍住“噗嗤”一声,拍着灶台哈哈大笑。
果然古往今来,大多数学生最怕的除了老师,就只有考试成绩,即便是国子监的这些监生们也不例外。
一怕博士揪着不放,二怕月考旬考放榜,三怕食堂不走寻常!
孟桑还惦记着去找宋七娘,不一会儿就止住笑声,轻拍着阿兰肩膀问道:“我记着你明日旬假,今日也该家去?”
阿兰一愣,点头:“对,是明日朝食人手不够,须得我留下帮师父?”
会放中秋三日假的,仅有监内诸位大人和监生。这些监生中大部分为长安人士,直接家去就好,但难免有些监生家离长安太远,三日内不足以来回,便留了下来。
每到了用饭的时辰,食堂仍需为这些监生准备朝食、暮食,其余空暇时分可以自行支配。
“中秋留在监中的监生不过二十余人,我领着柱子能应付,你且安心在家中歇一天。”孟桑笑着将另一捆扎好的月饼递给阿兰。
“还记得四日前见的姜阿翁?等会儿你替我去宣阳坊的姜记食肆走一趟,帮我将这月饼交予他。也替我转告一声,若他明日午时有空,可来我家吃温居宴席。”
阿兰将一条条记下,将月饼接过来小心拎着,温声道:“师父安心,我待会儿就去送。您屋舍所在,徒弟已牢牢记住,也会一并转告姜家阿翁的。”
孟桑对阿兰这个大徒弟,也是唯一的女徒弟,一向是放心的。她笑着夸阿兰一句“稳妥”,随后自个儿拎了两捆月饼,与之一道离开。
经过食堂时,有大半监生领完了月饼,已经家去。
许平因来得最迟,方才又闹腾一番,正缀在长队最后头,缓缓前行。
孟桑带着阿兰往大门走时,恰好与之碰上。
她很是不厚道地笑了:“往常许监生都是头名,难得见你排末尾啊?”
闻言,许平刚挂上的浅笑僵了一瞬,窘道:“孟师傅就别打趣许某了!这回着实是福祸相依……”
陪在一旁的薛恒听了此话,睁大双眼。
他顾忌着周遭还有其他监生,于是用手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愤愤不平:“什么福祸相依,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加起来足足五块月饼,五块啊!”
薛恒无比垂涎,无比心痛,只恨自己这回旬考前顾着玩乐,没有好好温习课业。否则若是他也考了个好名次,那博士们岂不是也会……
念及此处,常年排在末位的薛安远稍稍冷静些许,满心荒凉。
他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子!就算拼尽全力,也无甚大用。
这月饼啊,注定与他薛安远无缘,真真是可悲可叹!
被这么一拱,许平面上好不容易挂上的笑意再度僵住,拳头捏起又放下。
要说薛安远故意存什么坏心思,却不至于。
方才一解困局,薛恒就来道了歉,说:“愚兄不该说话不过脑子,让子津你这般难堪,是我之过,随你处罚”。
言辞十分恳切,还自发留下陪他排长队,消磨时光。
可你要说他这人通情达理吧,好似也不太对。
毕竟事到如今,薛安远还“气鼓鼓”的,总拿充满“敌视”的眼神瞟他,弄得像两人是什么八辈子的仇敌似的。
许平长吁一口郁气,挑眉问:“不若我匀你一块?”
闻言,薛恒却是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给我作甚,我一块都不要!孟师傅做的那般好吃,你带回家给伯父伯母尝尝,多吃一块月饼也是桩乐事啊。”
“再者说了,这是你旬考考得好才得来的,理所应当是你的。我就是着实有些羡慕,埋汰埋汰你,不必搭理我。”
此言入耳,许平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难得失了平日里的风度,狠狠瞪了薛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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