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说说,做烤鸭时须得注意什么?烤鸭用的料水方子可记熟了?皮水何时上?”
“哦对,还有昨日教你的千层饼,前日教你的扯拉面,都学得如何了?”
闻言,文厨子眼里的光瞬间黯淡,支支吾吾答了个大概,耳根子有些红,低头道:“师父……我还有些要点没记熟,回去就练。”
“嗯,你自己心中有谱就好。”孟桑神色如常,不喜不怒,心中却啧啧称奇,恨不得拍手叫好。
文二短短几日就能记下这么多,手艺也精进许多!
啧,这徒弟开窍挺快,挺给她涨脸。
一旁的纪厨子围观了前后经过,心细地察觉自家师父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放松的眉眼,不由会心一笑。
怎知他这嘴角刚提起,对面孟桑已经敏锐盯了过来,对着他也露出了和善微笑,欲要开口。
纪厨子打了个激灵,连忙恭声道:“师父,外头食材已经一一归置,下一道菜食要做什么,徒儿来帮您。”
再没徒弟问什么她无法解答的问题,孟桑心满意足,拍手道:“黄金鸡,红烧蹄髈……走,咱们忙活起来!”③
红烧蹄髈,得先用清水和香料将整块蹄髈焯水,明火燎毛,然后剁了块,再度焯水。之后无非就是炒糖色、下辅料、倒酒添水,大火烧开、小火焖炖。
现下没有后世常用的啤酒,孟桑挪来一坛宴席上饮的新丰酒,酒香淡淡,沁人心脾。
而黄金鸡又是另一种做法。
买回来的鸡得先治净,以防肉铺处理不够干净,孟桑特意一寸寸挑了,以免有毛,吃着不爽利。
随后将大肚砂锅中的清水煮开,添麻油、盐,再将整只鸡浸入。直至煮到鸡皮变色,再倒入葱段、花椒等,多炖片刻后将炭火挪走,就这么盖上砂锅盖子慢焖。
去肉铺买鸡时,孟桑还特意用低价买了好些旁人不要的鸡杂回来,准备另炒一道下酒菜。
恰在这时,宅子外头传来徐叔、魏询的说话声,以及拍门声。
“桑娘可在家?”这是魏询扬声在问。
紧接着就听见徐叔笑呵呵道:“你没闻见里头的肉香?这能是家中无人?”
孟桑小步溜去开门,正巧瞅见魏询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魏询气不打一处来:“徐老儿,你近来贪上桑娘做的吃食,倒是越发会挑我的刺了?方才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较什么真?”
徐叔瞟他一眼,也不搭理,只抬起右手,笑眯眯道:“孟师傅,给你这温居宴多添一条鳜鱼!”
这鱼瞧着可太漂亮了,又大又肥!鱼尾有力,不断抖落水珠;鱼身流畅,鳞片光亮;鱼眼饱满到微微突出,瞧着清澈透亮……一看就很好吃!
“多谢徐叔,这可得给你们添一道红红火火的松鼠桂鱼哩!”孟桑接过穿腮的草绳,笑着迎二人入宅。
原本孟桑想将二老引至内宅正堂,呈上些茶水、蜜饯和糕点,但魏询二人显然对吃食的兴致更大。他们将带来的温居礼放到正堂,随后就并肩挤到庖屋,围观众人在灶间忙活。
眼瞧着魏询手痒想帮忙,孟桑连忙拦住,假意嗔道:“文高、纪山他们是我徒弟,打个下手也就罢了。请您来是做客,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这般态度坚决的一拦,魏询这才作罢。
片刻后,在国子监食堂做完活的柱子与陈厨子到了,很是自觉地寻了适合的活计,埋头苦干。
又过一炷香的工夫,宅子外头忽然热闹起来。
是宋七娘来了。
打开门,孟桑被眼前景象给吓了一跳,诧异道:“七娘你这是……”
只见宋七娘头戴及胸帷帽,穿着一身浅色三裥裙,妆容也清淡,和以往浓妆艳丽模样全然不一样,应是不想声张。
然而她身后却跟着数名杂役,各个抬着或大或小的家当摆件,梳妆台、矮柜、花瓶、茶具……瞧着模样都很新。
宋七娘见着了孟桑,灵巧地眨眼,轻快道:“还能是什么,给你的温居礼啊!”
说罢,她很是大气地一挥手,让身后杂役们将各色家当往宅子里头搬,随后也不介意孟桑身上的油烟味,极亲热地揽过孟桑胳膊,进了宅子。
家当是先送到内宅的,孟桑二人自也一并往里走,都顾不上和庖屋众人见礼。
甫一瞧见内宅和正屋,宋七娘立马摆出一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笑来。
“我就晓得你肯定抠搜,舍不得给自己置办新家当。这内外瞧着,未免也忒素净了。”
孟桑倒是不大在意这些:“这屋子是快致仕的国子监司业与其夫人居住,自然朴素些,但胜在结实好用。”
“结实好用是一码事,但你一个年轻小娘子,总也得在家中添些新物什吧?”宋七娘眉眼弯弯,“不过也不妨事,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嘛!”
“梳妆台和矮柜是我七月时让人寻上好匠人打的,本想留着自个儿用,这回先便宜你了。”
“还有花瓶、茶具,也是我亲自挑的,都是上好的货,你日后家中来了客人,只管拿出来用,多显面子呀!”
说罢,她压低了声音:“前后我都安排好了,今日是从我另一处宅子运来的,没走平康坊。”
“运都运来了,你可不许再跟我客气。一是谢过你那五张食方;二来咱们交情好,无须跟外人一般斤斤计较;三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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