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尝的是杂粮煎饼。外皮干干的,内里裹着各色小菜。薄脆炸得极其酥脆,咬一口还会带下一些碎碎,再配上细嫩的里脊肉、脆爽的土豆丝、细密绵香的肉松、略带着嚼劲的辣条……每一口都会带来极致的满足,很是饱腹。
一口接一口,田肃将杂粮煎饼吃了大半后,才转而举起鸡蛋煎饼,微微低头凑上去。
甫一靠近便有一股子香味传来,绿豆面香、蛋香、芝麻香,闻之让人心醉。
田肃深深嗅了一口香气,旋即张口,嗷呜一口咬下。
外皮较之杂粮煎饼,确实尝着有些湿软,但吃着另有一番风味。微辣的酱料粘连其中,与饼皮、各色小料混在一处,吃着极为开胃。
田肃一口气将鸡蛋煎饼吞了,歇了歇,又把剩下一小半的杂粮煎饼也吃干净,然后才拎着书袋,抓着空了的油纸包往门口走。
食堂大门旁的桌案,叶柏坐在那儿抓着杂粮煎饼在啃,手边还放着一杯羊乳,而孟桑坐在他对面,正在与准备离开食堂的监生做回访。
瞧见田肃过来,孟桑露出礼貌的微笑,秉持对食客负责的态度,也问了他几句:“田监生,这吃食可还对胃口?仆役和庖厨们,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让你觉着不适?”
“又或者,有关于改善百味食肆的建议?”
田肃顿时来了兴致,忙不迭凑过来。
“这两种吃着都很可口,仆役、庖厨也很不错,没什么让我觉着不适的地方。就是有一点,不晓得该不该说……”
孟桑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还真有意见要提,神色认真许多:“请尽管提。”
一听这话,田肃底气足了许多,语重心长道:“孟师父,这两种煎饼的价钱未免定得太低了!如此美味的吃食,加满了料,一份也才十五文钱,更别提最近七日每满十五文还减一文……”
“还有这些摊位,你这一口气添置十个炭炉子、平锅,得耗不少银钱啊!”
“孟师傅啊,你这样下去,赚不到什么银钱的!”
孟桑一哽,望着田肃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怜惜。
瞧瞧,多么主动又单纯的一头肥羊啊,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出手宰了。
别看这么一份加满料的煎饼才十五文,其实各种食材、柴火、油纸包等等加起来,成本约是五到六文钱。换言之,一份加满料的煎饼就能带来近十文的利,而田肃刚刚一人就贡献了至少二十文的利润。
至于那什么每满十五可减一文……傻孩子,这是促销手段啊!
原本只会付十三文的监生,因此多添了一份两文钱的里脊肉。看似是监生占到了一文钱的便宜,却不知两片薄薄的里脊肉,其成本根本不到半文钱,故而孟桑依旧能赚走另外半文钱的利润。
更别提三文钱的肉松了,这玩意是用豚肉做的,而在各种肉类之中,属豚肉论斤卖时价钱最低。因此,肉松也是各种小菜中,溢价最为严重的。
还有炭炉子和平锅,现下会觉得一口气置办这么多太费银钱,殊不知这些炉子日后会逐渐被分配给不同吃食。朝食时,炭炉子能用来做鸡蛋灌饼、生煎、锅贴等等早点,待到了暮食也能用来炖汤、炖菜,用处多着呢!
孟桑看着一脸真挚的田肃,默默为老奸巨猾的田尚书鞠了一把辛酸泪,叹道:“我们这也是想让监生买着顺心嘛!”
田肃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孟师傅,你们得考虑提高小菜价钱了,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我可不想看见你们经营不善,而让别的酒楼承包国子监的食堂。”
孟桑笑意不减,诚恳道:“会认真考虑田监生的建议的。”
至此,田肃才心满意足地点头。他顺着仆役的提醒,将手中油纸袋扔到专门的木桶中,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去。
孟桑看着越走越远的田肃,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转过头,瞧见叶柏正抗拒地盯着那碗羊乳,立马扬眉,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阿柏”。
叶柏微微努嘴,不情不愿地端起碗,凑上去将羊乳一饮而尽,随后立马把空碗推得老远。
孟桑哼道:“不要诓我哦!这羊奶特意添了杏仁粉煮过,几乎没什么腥味。”
“就是能喝出来。”叶柏小声嘀咕了一句,眼中的嫌弃浓得要溢出。
孟桑见此,觉着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有些欣慰。
经过这些日子,总算把小表弟养出一些孩童脾气。他开始对一些吃食和事情表达出明确喜恶,偶尔也会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再没有刻意去装老成稳重……虽然依旧是位温文尔雅、乖巧可爱的小郎君,但同时也会流露出稚气与天真。
这才像个七岁孩童应有的样子嘛!
孟桑正笑着,余光扫见薛恒和许平并肩往这儿走。
薛恒一手死死捏着空了的油纸包,另一只手忍不住揉肚子,显然是吃撑了。而许平在一旁,面露无奈笑意。
孟桑方才有听到田肃与薛恒之间的短暂对话,眼下见薛恒这副模样,也不由摇头失笑。
也就是少年郎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赌气,毫不顾及身子了。
孟桑叹气,真诚劝道:“薛监生,吃多了也会伤身子的。长此以往,只会得不偿失。”
闻言,薛恒揉腹的动作一僵,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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