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阿兰看着孟桑,漂亮的一双眼眨了两下,面上漾出希冀:“师父,日后阿兰再不是冯家的阿兰,而是师父的阿兰、孟家的阿兰,可以么?”
孟桑笑了,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错了!你也不是孟家的阿兰。”
阿兰抿起唇,以为孟桑是婉言拒绝了,面上闪过伤心之色,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
不曾想,孟桑敲完一下,就将阿兰耷拉下去的肩膀提起,一字一顿道:“阿兰,你把师父的话记清楚。”
“从今往后,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只是你自己的阿兰。”
心情低落的阿兰听了这话,倏地抬起头,茫然又疑惑地“啊”了一声。
孟桑温柔地抚摸着大徒弟的鬓边,软声道:“日子是自己的,只有你才能决定让它变成什么样儿。你是一个坚强又聪明的小娘子,不必这么早就将自己一辈子定性。”
“阿兰,师父希望你能认真仔细地想一想,究竟日后想要做什么。”
“若你想要嫁一个好人家,那师父一定尽心尽力给你挑选夫婿,筹备你的嫁妆,绝不让任何人欺了你去。”
“如若你不想嫁人,只想专心干活做事。那无论是国子监食堂,还是百味食肆,师父都能将内里打点好,让你不受任何困扰。”
“如若你又不想嫁人,又惫懒到不愿动……”孟桑故意顿了一下,瞅见阿兰露出焦急之色后,倏地笑了,故意叹气,“那也没法子了,谁让你是师父乖巧懂事的大徒弟呢?”
“师父就勉强养你一辈子罢!”
原本阿兰听见那话都急了,当即就想表明自己的想法,然而没等到张口,就听见孟桑后头一番话,心下一松。
阿兰瞧出对方是故意“捉弄”,略有些恼地唤了一声“师父”,随后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诚恳道:“阿兰不想嫁人,阿兰只想一直跟着师父,帮师父把百味食肆打理好。”
一听这话,孟桑心头一动,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样啊,那师父肯定是要尊重你的意愿的。刚巧师父这儿有些想法,你若还不困,那我与你说说?”
阿兰没有察觉到异样,乖巧地点头:“师父您说,阿兰听着呢。”
孟桑嘿嘿一笑,亲亲热热地搂着阿兰的胳膊,用极具煽动力的口吻,给对方说起自己的规划来。
譬如要更仔细地培养阿兰,让她成为全长安第二厉害的厨娘;譬如要让阿兰跟着丁管事多学些东西,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伶俐小娘子,日后接手百味食肆……
听到这儿,阿兰蹙眉,下意识问道:“百味食肆有师父,为何要我来接手?”
孟桑不露痕迹地咽了咽津液,装出稀松平常的口吻:“那我总归是会累的嘛!到时候你管着面上的事,而师父就专心做吃食,弄些新菜品。”
说笑呢!
哪一个领导是亲自上阵干活的?
尤其她如今是百味食肆半个老板,理应早些培养出心腹,把糟乱活儿都扔给对方。而她自己就做做美食,时不时丢出些新点子,通通让手底下的人去落实。
这种躺着数钱、万事不烦心的日子,多爽啊!
阿兰没觉察出异样,只觉得是孟桑器重她,心中涌出无限感激与豪情:“嗯!阿兰晓得了。”
见状,孟桑趁热打铁,继续掰扯起《百味食肆未来计划》,顺便还给阿兰画了一个大饼,给她树立一个“教会更多女子手艺,让她们都能有活干、有自己的底气,再不受男子的摆布”的宏远目标。
阿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到后来只顾着点头应声,尽力将孟桑说的话悉数刻入脑海中。
末了,孟桑站起身,拍拍阿兰的肩膀:“好啦,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洗漱一番,早些睡了。”
“以后你就跟师父一起住在这儿,一道去国子监上工,晚间再一道回来,不必担忧旁的事。”
闻言,阿兰原本落了灰尘的双眸,刹那间变得明亮,透着无数对未来期许:“好!都听师父的!”
孟桑莞尔,领着乖徒弟去庖屋烧热水。
待到两人都洗漱完,回到内院时,孟桑温声问:“今夜可要师父陪你一道睡?”
阿兰眨了眨眼,颇有些扭捏,但还是鼓起勇气回道:“可,可以吗?”
孟桑点头,笑道:“自然可以。”
听到准确答复,阿兰默默抿出个笑来,瞧着就是一副雀跃模样。
孟桑去正屋取了软枕,回到东厢房,与阿兰并肩躺在床榻上。
二人都还没什么睡意,就轻声细语说着话。
说着说着,阿兰不经意地问:“师父,那块玉佩是您的吗?怎得从未见您佩戴过?”
孟桑身子一僵,不禁又想起这玉佩的由来和含义。她轻咳一声,含糊道:“没什么,是我一位友人的物件。今日顾念着你,就忘了这玉佩,且待之后我寻着机会还给他。”
阿兰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完孟桑的解释后,也没太放在心上,说起旁的事来。
而孟桑却被这一问勾起许多莫名情绪,心思老是会分神到玉佩和它的主人身上。
谢青章啊……
黑暗之中,师徒二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会儿话,随后抵足而眠,沉沉睡去。
翌日,孟桑听着更声醒来,轻手轻脚地去灶上烧了一锅热水,随后才回来唤阿兰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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