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任何烦恼都不会沾染到她的心神。
不,不只是烦恼。
包括人在内。
或许也从没有真正走进她的内心。
兰斯洛特静静站在三楼书房,窗帘的阴影洒在他的侧脸,看不清神色。
他一夜未睡。
他还穿着昨日那件白色法师袍,衣摆处一道被撕裂开口的痕迹,是龙鳞刮到后留下的痕迹。半片衣摆垂落在地上,和纯白的地毯几乎混在一起,像一块被遗忘的破布。
狼狈,不复优雅。
这是第一次,有洁癖的精灵忽略了自己的不整洁。
在最初堪称慌乱逃离之后,躲在黑暗的书房里静静呆了很久,兰斯洛特逐渐冷静下来。
他的慌乱来源,并非是伊莎贝拉不小心的触碰。
精灵耳朵的确是他的敏/感区,但如果单纯只是四肢之类的部位,普通情况下并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兰斯洛特并不是什么圣洁到不能接受任何触碰的圣子,他在野外和怪物打架时,自然免不了各种肢体接触。
每天晚上睡觉时,伊莎贝拉会主动变成缩小尺寸的巨龙模样,往往给精灵一种她还是小幼崽的错觉,就算黏人一点也不过是幼崽依赖大人的天性。
日常和伊莎贝拉的接触,肩碰肩靠在一起,也不是没有过。
但都不像昨天那样。
突如其来的意外。
猛烈又意外地,将耽于平静现状的精灵拉回到真实的世界。
小姑娘跌倒在他的怀里。
触手的不再是冷硬锋利的鳞片,而是比绸缎还要光滑的皮肤,明晃晃的泛着莹白色的微光,像无边皑皑白雪之上,折射着朝阳的光芒。
柔软,轻盈,像天上的一团云,但又比云朵要多几分香甜。
她就这么坐在他的怀里。
毫无防备,也压根没想着防备。
巨大的尾巴几乎将裙摆全撑了起来,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腿。裙子下的南瓜裤被她不小心往上蹭卷了边,大腿侧边的皮肤若隐若现。
并没有预料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兰斯洛特的目光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了那一片白,宛如皑皑堆雪。
白雪之上,还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明艳艳的,像一柄无比诱人的小钩子,悄无声息又肆无忌惮,散发着无法抵挡的美。
兰斯洛特呆了片刻。
刻在精灵骨血里的矜持让他当即迅速移开目光。
可那一抹殷红就像是在脑子里扎了根,迅速生长成为攀枝错节的藤蔓,死死缠绕在心头。
“噗通,噗通。”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更甚至……
兰斯洛特抬手,冷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唇角。
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口绵软的触感。
和当时心跳如雷的记忆。
兰斯洛特从来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全学院所有同学都仰慕称赞的天才魔法师。
就算一开始慌乱、迷茫,可冷静下来之后,精灵并非对自己的异样一无所知。
他是感情淡漠。
——精灵族们大多都这样。
活的时间太久,又常常待在普达西诺那一片只属于精灵族的领土,鲜少外出,每天的生活和平安详,在普通精灵之间,连争吵都很少发生。
久而久之,情绪起伏就更加寡淡。
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对感情一无所知。
他知道,自己对伊莎贝拉的感情。
或许不再仅仅限于朋友了。
就算此刻伊莎贝拉亲口向他承认,彼此是最好的朋友,也远远无法满足。
他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
独一无二的,永远放在第一位的,感情。
那么,此刻朋友的身份显然不够。
但是,伊莎贝拉呢?
随着街上那抹明艳如火的红色身影越来越远,精灵睫毛微颤,垂下眼睫掩盖住一双金眸。
好似被利刃残忍切割破碎,暗金色阴翳之下,缓缓流淌着浓郁的秘银。
伊莎贝拉,怎么想的呢?
或许答案很明显,但兰斯洛特到现在仍不愿意承认。
只要不是伊莎贝拉亲口说的,兰斯洛特潜意识里拒绝相信。
哪怕在精灵昨天明显状态不对,仓促离去且一夜未归的情况下,伊莎贝拉毫不关心他的去向。
哪怕他就在一墙之隔的书房内,她来来回回几次路过,却从来没有想起,要推开那一扇薄薄的房门,看一看,他在不在家。
他也想要给伊莎贝拉找到合适的理由。
或许太困了,学习太累了,所以才直接睡觉了。或许明早就会想起来找他了。
他可以等的。
可是精灵等了一晚上,今早并没有如他所愿。
那位平日里嘴上挂着“我最喜欢兰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的巨龙小姐,最擅长妙语连珠,各种好听甜美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扔。
却连个最容易的飞信,也没有给他发一个。
兰斯洛特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竟然还在期待伊莎贝拉的飞信,想听听她充满活力雀跃的声音,和他聊聊天,或者告诉他,她想他了。
就像他想她了一样。
一夜没见,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但昨晚的意外触碰,让精灵心里止不住的害羞,一时之间竟不好意思主动出现在伊莎贝拉面前。只好迂回又期待地等待着,等待伊莎贝拉来主动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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