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的手怎比平时更粗糙了?”沈月溪牵住他的手,才发现裴衍洲的手指上满是细细小小的挫口,摸着比平时更要不平一些。
裴衍洲难得不自然地将手抽了回去,“练武练的,阿月的手可有刮伤?”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沈月溪一直习惯了牵手而行,没了这只手还颇有些不习惯,将他的手又拉了回来。
裴衍洲垂眸看向两只相交的手,微微屈指,将自己的手指插到沈月溪的指间,二人十指交错,他的唇角亦跟着有了些许弧度。
沈月溪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抽了回去,他的唇角的弧度也跟着下来了。
她从袖口中抽出林季白的案卷交给裴衍洲,道:“郎君看看此人写的如何?”
裴衍洲第一眼便注意到了署名,反问道:“阿月觉得他写得如何?”
“他提的策略我并不知道可不可行,只是他的文章一气呵成、熠熠生辉,而他的字颜筋柳骨,从字面来看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沈月溪不吝赞美之词地夸道。
“是吗?”裴衍洲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
沈月溪对上他那双像吞了光的浅眸,不大确定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又看对了他的情绪,轻咳了一声,像对沈南冲撒娇一般地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角,娇声说道:“不过比起他略显拘束的字来,我更喜欢郎君龙飞凤舞、豪迈大气的字些。”
前一刻还冷着脸的男子,在那细细碎碎的夕阳余晖下,将冬冰化作春水,勾了勾唇角,隐隐露出浅显的梨涡。
第五十二章
只可惜沈月溪还没将那对梨涡看仔细, 裴衍洲便已经藏起了笑容。
他将林季白的案卷一折,随手便放入了袖口里,对沈月溪说道:“写得尚可, 只是行文冗长, 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裴衍洲不至于如沈南冲所说的大字不识几个,不过也着实不爱辞藻瑰丽的文章, 呈给他的奏疏越是简明扼要越好。
他又牵住沈月溪的手,问道:“阿月的生辰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
沈月溪见他神情愉悦, 虽然没有在笑,但是眼眸中含着和煦的光,她便忍不住开口道:“能将姚二郎送的那块玉佩还我吗?”
前一刻还算温和的裴衍洲立刻就将脸板下来了,冷着声音说道:“都已经说过早就被我扔了, 阿月不要再问了。”
他盯着沈月溪黯淡下去的神情, 不禁握紧了拳头,很想问她为何就对姚仲青如此上心, 明明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裴衍洲用了些力气将沈月溪拽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手箍在她的皓腕上, 一手掐着她的细柳腰上, 不管哪一只手用点力气都会将她折断。
沈月溪被压在他的胸前, 挤压得有些难受,忍不住挣扎着:“郎君,你弄得我难受了。”
她闷在裴衍洲的怀里, 声音亦是闷闷的,听着像是要哭出来, 裴衍洲心一紧, 连忙松开了她, 果然在她的皓腕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红痕。
“我……”他心中万分懊恼,明明他最是会忍耐,前世为了得到她,他足足忍耐了十年,而今世他已经娶她为妻,却是越来越眼中容不下沙,他想要她的眼中、心上只有他一个,再无旁人……
裴衍洲转过身去背对着沈月溪,眸光望向远处望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要什么玉佩我都给你,唯有那块不行。”
沈月溪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空气中似乎若有似无地飘过裴衍洲的叹气声,她犹豫了一下,正想上前,便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她的脾气亦跟着上来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她一个被沈南冲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娇娘子——
“我只要那块玉佩,其它什么都不要。”沈月溪也犯了倔,先前裴衍洲来接她的那些感动都化为乌有,转身便往屋里去,重重将房门关上。
“阿月开门。”裴衍洲站在门外说道,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穿透门板敲在沈月溪的耳朵里。
沈月溪的心跳了两下,却不想就此妥协,咬着唇抵在门上便是不开。
“阿月开门。”裴衍洲又叫了一遍,这道门便是上了十把锁都奈何不了他,可他看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依靠在门板上,便只是一个影子都叫他的心软了又软。
他只得一遍又一遍叫着沈月溪开门。
“咳……主公,军中有急报。”左无问要是知道自己过来会看到裴衍洲被关在门外,他一定不会跑这一趟,他垂着眼眸想,将军府太危险了,下次这一类跑腿的事还是让陈无悔来。
裴衍洲眼角瞥向恭敬低头的左无问,只点点头,隔着门板对沈月溪说道:“军中有事,我今夜不回来了,阿月早些休息。”
左无问低着头咂舌,当初还真是自己看走了眼,没有想到裴衍洲在妻子面前竟是这个模样。
沈月溪过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声音才开了门,望着门外的空寂有些许发愣,却也觉得自己没有错。
倒不是说她对姚仲青有多少深情,只是那玉佩是姚仲青临终前交给她的,作为对姚仲青的尊重,她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块玉佩要回来。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日一别,再见裴衍洲又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裴衍洲有心缓下脚步,先叫兖州、青州两地安土息民,然而大齐与张丛行都不愿意让他继续壮大,尤其是齐帝本就对沈南冲逃回汾东耿耿于怀,而如今沈南冲的女婿竟自封了一个镇东大将军,连占两州,在齐帝看来比张丛行还要可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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