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沈辞镜拍了拍谢朱颜的背,眼里的情绪敛得一干二净,语带笑意,“抱了这么久也该抱够了。快点去洗漱,不是说想约会吗?”
谢朱颜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沈辞镜,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脚下慢吞吞地靸拉着拖鞋进了浴室。
目送着谢朱颜离开,沈辞镜这才卸了浑身的伪装。他眼底暗潮翻涌,心绪起伏不定。他实在不知道该拿谢朱颜怎么办才好,昨天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沈辞镜的情绪全部堆积在一起,积聚的情感只差一个契机就会倾泄而出。
谢朱颜就是那个契机。
太冲动了。沈辞镜漠然地想。
阮天心对过往的避之不及,林铎神经病式的挑衅,分明提醒了还是被绑的阮天心;谢朱颜的告白,每天一朵的纸玫瑰,藏在纸玫瑰里的旖旎心思……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压在他心里。
沈辞镜惯来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斯文温雅,任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再想什么,他从不动气,温柔又无害。
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真有的话早得道成仙了。沈辞镜把自己压抑得太狠了,以至于看到那个赤诚直白,坦然的和他剖白心意的谢朱颜时霎时就绷不住了,大火顷刻燎原,烧得他理智全无,稀里糊涂地就多了个男朋友。
说来可能很渣,但事实就是,沈辞镜后悔了。
后悔昨天一时脑热答应了谢朱颜,后悔自己贪图谢朱颜热烈的情感,后悔自己冲动行事,后悔的很多。
最后悔的大概就是答应了谢朱颜。
他从不否认谢朱颜的真心。他只是怕,怕这一腔热忱来得快去得也快,怕热情褪去后只剩一地鸡毛。谢朱颜才十九岁,还有大把大把时光,可他不一样,他再经不起一次伤筋动骨的喜欢了。
人都趋利避害,沈辞镜算其中的佼佼者。怕自己受伤,所以他连开始的打算都没有。
奈何变故发生得太快,沈辞镜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只是心动,现在抽身还来得及。结果嘴比脑子快,搞成了现在这幅不上不下的局面。
明明就只是心动而已——
不过是心动——
他站在悬崖边上,一时进退两难。
……
浴室内水龙头开着,水流声遮掩了所有的声音,谢朱颜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到了瓷砖铺成的墙壁上,他浑身充满低气压,眼睛里全是戾气。
艹你大爷的沈辞镜!
狗男人一点信用都没有,说后悔就后悔!
垃圾!渣男!混球!
心里把沈辞镜劈头盖脸得骂了一通,谢朱颜才稍稍消了点气。
沈辞镜以为他伪装得有多好?反正谢朱颜一看就全是破绽。
他把沈辞镜放在心尖尖上,一举一动都要揣摩个半天,对沈辞镜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男人的丁点儿情绪他都谙熟于心,所以他无比清晰的知道——
沈辞镜后悔了。
不能想,谢朱颜越想越气,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揪住沈辞镜的领子质问他凭什么反悔。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谢朱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缓了缓脸上的戾色,突然慢慢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桃花眼却沉黑一片,似有漩涡,无端显得格外鬼魅。
沈辞镜要敢说分手,他就直接来硬的,先把人睡了再说。
谢朱颜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准备找点学习资料,却猛然想起什么,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给沈辞镜所有的联系方式改了备注——
出尔反尔的吝啬鬼。
吝啬的要死,连点希望都不给他,好不容易给了点儿,还小气吧啦的打算收回去。
想都别想。
给了他的就是他的,谁都别想抢。
沈大吝啬鬼踌躇很久,还是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
没办法,舍不得。
谢朱颜看他的眼神,亮得好像在发光,那人满心满眼全是他,满腔热诚,沈辞镜哪儿还舍得看他眼里的光暗下去。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船到桥头自然直,随缘了随缘了。
谢朱颜从浴室出来时,已经看不出先前到戾气,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恋爱的甜蜜感。他快步走到沈辞镜面前,一双眼亮晶晶的,“哥哥。”
沈辞镜下意识弯起眼,揉了揉他的头发,“走了,去吃饭。”
……
沈辞镜翻出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和谢朱颜捂严实,才带着人走了出去。
谢朱颜无声松口气,背在身后攥得死紧的手悄悄松开。
好险还没渣透,能救!
热气氤氲缭绕,火锅的麻香在鼻息间萦绕,沈辞镜眉眼低垂,用热水将碗筷洗了一遍。
谢朱颜支着头看他,有点想不通,他还以为沈辞镜会带他吃什么西餐之类的,结果大夏天跑来吃火锅,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辞镜没抬头,他像是头顶长了眼睛,看出谢朱颜的疑问,神情温和,“夏天吃火锅是种很独特的体验。”
谢朱颜敷衍地笑了笑,勉强给男朋友个面子 。
能热死的独特吗?
沈辞镜也不恼,将烫过的碗筷推向谢朱颜。他有点出神,和所有喜欢冬天吃火锅的人不同,他喜欢夏天吃。
火锅热辣的味道刺激味蕾,汗腺舒张,带着一身汗和火锅味走出火锅店时,属于夏天的热浪会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热到心烦意乱。没人会主动找罪受,可沈辞镜很喜欢,他喜欢这种无处不在蒸腾挤压的热,就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会和这股热流一起蒸发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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