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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季清荣到大学里不过念了一个月,便到了要放假的时候。不过圣约翰大学每回年末都有舞会,是让学生们自己邀请舞伴参加,没有的都不能去。
    季清荣倒是不烦恼,她从前在那念书的时候参加了两次,觉得没什么意思,今年也不准备去,只是竟然还收到了几封邀请函。
    她长得秀丽,身段又好,日日都穿着旗袍穿梭在一群青涩的学生中,因此在这里也算有名。只叫她意外的,那几封信里除了一些不熟的人,竟然还有石青云。
    这个人青年有为,无论与女生还是男生都相处得极好,传达老师的意见时也会酌情处理,但他身上又有一股凛然正气,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季清荣有些吃惊:“怎么给我?”
    她晓得青睐石青云的女生不少,且他的一些单身友人应当也需要,而她与他实在只能算是同学。
    石青云咳了两声,有些少见的结巴:“我,我想你应该没去过。”
    季清荣在风月场里待过,只稍微一瞥他微红的耳尖便晓得了他的心意。想到石家虽不是顶有钱的人家,但也算中上,且石青云还是家中独苗,她登时便有了主意。
    只见女子微微蹙眉,有些为难的模样:“你……不晓得我的身份么?”
    石青云素来厌恶封建礼教害人,更何况与她相处一月,早知她性子爽利为人可爱。他虽知晓她是秦家新丧的寡妇,但压根不觉得怎样!都民国时期了,难道还要对寡妇有诸多要求么!
    他捏紧拳头,没了方才的羞赧,脸上带了几分正直:“我自然知晓!但我认为那并没有什么!每个人都是自己,不应当被外在所桎梏!”
    季清荣这会儿真有些佩服他了,这个时候能这样想的人不多,她当即也收了几分做戏的心思,认真点了点头:“好,我想一想,明日回复你。”
    石青云笑笑,连回了好几个“好”。
    因她不乐意用书包,所以每日都是抱着书上下课。但临近期末,每日要带的书目逐渐增多,季清荣上车时不慎绊了一下,手上的书全撒了出去。
    秦慎弯腰替她一本本拾起来,恰好看见那页烫金的信函,他指尖微微颤了颤,漫不经心地将它插进书里头,将它们一齐立在两人中间。
    季清荣向他道谢,他只淡淡应了声。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未想到这里,只以为他是公司事务心情不好。
    结果到了晚间,季清荣临上床睡觉时想到那邀请函,想拿出来瞧一瞧,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有些急了,自己虽然不大想去,但却不好弄丢了别人的邀请函,不然石青云想送给另外的人也不行了。
    她找的阵仗有些大,甚至叫了王妈上来帮她一块找,主仆俩几乎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季清荣很是沮丧,王妈见了只劝她:“太太,不要紧,先睡觉吧,同那位东西的主人道个歉就好。”
    她摇摇头:“人家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丢了呢。”
    “什么丢了?”
    两人闻声看去,发觉是路过的秦慎,他手上拿着杯子,应当是要去接水。
    王妈回:“同学借给太太的东西丢了。”
    男人眯了眯眼,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大清:“很重要?要不多派几个人找?”
    季清荣现下毕竟还算是新丧,不好叫秦公馆里的人晓得舞会邀请函的事,听到他这话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重要。”
    秦慎点点头,语气平淡:“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季清荣应了,待人都走了才思考要怎么同石青云解释。
    到了第二日,她仍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秦慎见了,主动问道:“还在想昨日弄丢的同学的东西?”
    “是啊。”季清荣叹了口气,“对于那位同学是十分重要,我在想要怎样向他赔罪。”
    他点点头,好半天才搭腔,语气里带着安慰:“若是东西贵重按原价几倍赔给他,不要担心。”
    他这话说得豪气,季清荣也没法解释,只能闷闷地应是,对他递来的钱倒是照单全收了。
    到了学校里,季清荣一阵赔礼道歉,石青云只爽朗一笑:“不要紧!下次再说就是了!”
    只是他眉眼里尽是失望,想来是以为是借口而已。季清荣心里不虞,没时间注意他在想什么,仍在思索到底是丢在了哪里。
    到了舞会那一日,季清荣提前叫了司机不必来接,因她同几位女生约好,要一同去购物。哪里想到司机家里临时出了事,下午请了假回家,放学是秦慎的车来接。
    秦慎在校门口等了许久,他从前在这里读过,自然晓得今日学校里有舞会。只那一日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偷偷作祟,拿走了季清荣的邀请函,期盼着她去不了。
    现下这情况,想来她应当仍旧去参加了。秦慎心里煎熬,却未曾发动汽车离开,他晓得如今风气开放,怕舞会结束她直接被人拐回家。
    然而等到八点,也未曾见季清荣回来。待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才发觉客厅里暖烘烘的,遍寻不到的女人正窝在沙发里同王妈开玩笑。
    见他进来,季清荣十分惊异:“今日公司这样忙么?加班到现在?”
    秦慎只问:“你今日没有司机去接么?”
    她点点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同几个女伴相约去逛街了,坐黄包车回来的,怎么了?”
    秦慎有苦说不出,只摇摇头,道:“  没什么。”
    此时天气阴寒,冬日的风又刺骨,秦慎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又没有吃饭,身心俱疲。他走回房,径直躺下。
    没多久,门被扣了两下,季清荣端着碗参汤走进来。
    她摆到一旁的茶几上,面容上带着关切:“我想你在外头应当吹了风,便给端了碗汤上来。”
    实则他进来时头发被吹得一团糟,整个人看起来也与平常的沉稳模样不同。
    他道:“多谢。”
    而后便拿起碗一饮而尽。
    不巧的是,她出去时正好瞥见桌脚垫着的烫金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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