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懵着,一颗灰白的球从草垛中一跃而起,受了惊吓一般连跑带叫。
叮铃——叮铃——
压在身上的手松动了。
关渝舟咳嗽一声,刚要开枪,严梁晃悠着转过了头。
博美犬扑进了它的怀里,舔起它的手臂。
那双厚实的、刚刚还让关渝舟差点断了脖子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小狗的脑袋上。
严梁僵硬地、却又熟练地摸了摸它。
然后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狗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博美犬又从它的怀里跳了出来,回到了关渝舟的身边,像是想要拱一拱他垂在地上的手心,却心中又害怕,畏畏缩缩地趴下来甩了甩尾巴。
叮铃——
就这么轻轻一荡,之前怎么取也取不下来的铃铛掉在了地上。
博美犬朝他叫了一声,重新回了主人身边,一人一狗很快消失在森林中。
第141章 囚鸟(十九)
严梁远去,褚津连忙过来查看关渝舟的情况。
关渝舟从地上半坐起来,情况似乎并不好。长时间的失血让他身体很沉,他头脑也变得迟钝很多,静坐片刻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他用腿顶起完全失去知觉的左手,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地自己取药咽下。等药效渐渐发挥作用,他扯开已经被血浸湿的领子,看了眼伤口上的窟窿,开口道:“钥匙在水里。”
褚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想起刚才实在令人心惊肉跳的画面,要是那只狗没有跳出来……
余子昂弯下腰在水坑里摸索起来,一边找钥匙一边说:“之前的信赖奖励就是这时候起作用的,你的担心太多余。”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都少一个人了,不能再……”褚津话说一半,蹲在一旁支起伞,“算了。”
“找到钥匙了。”余子昂摊开手心,攥着的那把金属已经生锈了,他顺手捡起地上的铃铛摇晃两下,思考这时候给他们铃铛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褚津却叫起来:“等等,这声音好像和之前听到的不一样了。”
铃铛在狗身上时声音是清脆的,现在听上去却像被沙土掩埋了好多年,里面的金属丸已经腐朽,入耳的音效也变得沉闷。
“奇怪。”褚津使了些手劲,但再用力也只能让响动的频率变快,他自言自语说:“是不是坏了?”
关渝舟朝他伸出手,抓住了那根拴着铃铛的绳线。随着所朝方向的改变,声音逐渐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耳边听见的声音也渐渐清脆,在又有降调征兆的前一刻,他停了下来。
余子昂朝右手边一指,“这边?”
关渝舟点头,“灯塔就在这个方向。”
雨势没有变小的迹象,雷声却暂时消停了,少了那些震耳朵的轰轰声,心绪久违地平静许多。
一段距离后仍然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却能在噼里啪啦的落雨声后捕捉到隐约的海浪声了。众人加快脚步,总算穿过这片不知边际的森林,看见了漆黑混成一片的海与天。
“看那边!”褚津有些激动,发现新大陆一样高亢地直指正前方的建筑,“是不是那个?灯塔!”
那确实是一座灯塔,近距离看像巨人一样伫立在水中,海浪不间断地拍打在堆砌起来的石砖上,震得脚下的砂砾都在颤抖。
褚津摸着下巴问:“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过去?”
哪怕它就在眼前,离海岸也有几十米的距离。不平静的海面无异于一张深渊巨口,暗中藏着的礁石随随便便都能让人丧命永沉其中。
关渝舟捡起一块被水冲上岸的木板,目光搜索一圈,抬腿朝前走去。
水淹没了鞋子,随后是脚踝。
褚津有些担心突然从水里跳出个什么东西,又突然有种仿佛他就是从这片深海里出来的错觉。
潮湿的衣服服帖地黏在肌肤上,关渝舟背对着他们,打着手电一点点走向更深的地方。
褚津下意识地张了嘴,又不懂叫住他要说什么,第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溢出嘴角,关渝舟便随手将木板丢到一旁,放任它半浮在身边,侧过头来淡声说:“涨过潮了。”
“涨潮?”
“对。”关渝舟手腕一转,“这里有座桥。”
两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对方脚下踩着的是零零散散的木板,也有浪撞在柱状的物体上,飞溅起一簇簇细小的水花。
相当不起眼,若不是关渝舟提到,恐怕路过三次他们都认不出来。
桥很简陋,只是松散的木桩支撑起大小不一的木板,底下垫着一些不知从哪搬来的石头,手电筒照一下满目都是青苔。而捆绑木板的绳索早就被泡到腐烂,长时间微生物的分解让它无法再起到强力的束缚作用,这才导致板身东一块西一块地四处漂泊。
发白的泡沫一团挨着一团,各色各样的塑料袋半浮半沉,虽然不见死去的生物漂在其中,但鼻子下的腥臭味是挥之不去的。
“这简直就是垃圾场。”褚津象征性挽了挽裤腿,跟着路线边走边念叨:“一点都不符合保护海洋环境的主题。”
灯塔很有年代感,或许是不断被掀起击打在墙面的石砾过多,不少砖块已经有了浅浅地裂痕或残缺。
踏着桥半淌过去,最深的水位已经抵达到胯处,好在尽头处连接着入口的是一座石阶,旁边立着一个警告牌,黑色的油漆没有完全掉落,仍能分辨出上边写着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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