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没听明白:“……啊?”
“抱歉,我的思绪有些乱,容我理一理。”维金斯的食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画了个小圈,“应该说,我这么做是为了……让殿下知道,我所追求的是纯洁与善美。”
说白了还不就是在刷存在感?诺亚道:“这不是你一直在追求的吗?”
“是的,但那还不够。”维金斯回道,“我以前所追求的善美,不过是追逐着纯白之色的脚步,或许乐善好施,或许纯洁温良。但仅仅是这些,仅仅是偏安一隅,是不够的。”
话题忽然就带得如此深入,诺亚真真没想到。他一面提醒自己不要被带到沟里,一面引诱道:“你是说……只有这座神殿,是不够的?”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维金斯露出一个微笑,“殿下能有第一座神殿,就能有第二座。我如果安然于此地,必然会被淹没在一座又一座的神殿中。”
诺亚终于感到一点心惊肉跳了:“那么,你的计划是……”
维金斯低笑道:“均衡。”
“均衡?”
“是的。”维金斯慢慢看向杖顶的白色魔晶,“‘黑天鹅’是‘黑’,那么为了均衡,就需要……”
“白?”
“对,‘白’。”维金斯将魔力缓缓运转,勾动白色魔晶的色彩,“然而,在纯白之色的阵营中,‘黑’可以很突兀,‘白’却很难显眼。为了能够达到平衡,我的目标应该是‘极致之白’。”
诺亚有点跟不上维金斯的思维跳跃:“你所谓的‘极致’是指什么?”
“这是个很难定义的范围。”维金斯看着魔晶翻涌的白色光波,说道,“老实说,放眼整个雷蒂阿,恐怕找不到比‘纯白之色’更‘白得极致’的道路。只怕一开始‘黑天鹅’的建立,也是因为自认站在‘纯白之色’的对立面吧。
“熔炉公演的火热,未必没有其中原因。复仇主题不衰,阴暗就遮天蔽日。
“可说到底,‘复仇’之所以广受欢迎,还是因为在道义上这属于‘正义’啊。有阴暗,就是因为有光明,不是吗?‘黑天鹅’之于纯白之色,定位应该是光明普照之下必然的阴影吧。”
维金斯有点语无伦次,可诺亚逐渐琢磨出点味道来:“你是要……杜绝黑暗?”
“不。”维金斯猛地收了勾动魔晶的力量,垂下眼,“我要做的,是无视阴暗。
“脱离自我身份,无视阵营、血统、国籍、种族,无论情感与道义,返璞归真,凌驾于‘纯白之色’之上的——大义。”
当做到这一步,“黑天鹅”就会因狭隘而被没入尘土。维金斯想,就算超越“纯白之色”的定义,也未必不可能。
这条道路如何呢?殿下。
“妄议战事,拖累士气,涉及叛国。”励琛扳着指头数,“您一句话就给他定了三个大罪啊!”
萨恩斯靠在椅背上神情放松,淡然道:“是吗?”
“您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励琛低笑道,“不过,我亲爱的殿下,如果您只是为了这点事就需要喝安神茶,未免也太瞧得起这位神殿总司了。”
萨恩斯阖上眼:“继续。”
继续……励琛被萨恩斯的反应一噎,慢吞吞道:“您不是为了这件小事而烦恼,却又提到了维金斯,那么肯定就是源自维金斯,但更为严重的事。”
因为这是废话,萨恩斯并不施舍眼神给励琛。
“维金斯的背景普通,可用之人、来往商贾也被您悉数掌握。以他如今言轻势微的客观情况,无论他有什么动作,您定然能早早察觉,不至于徒增烦恼。”励琛观察着萨恩斯的表情,以求探查到他任何细微的反应,“以此为前提,看来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引您思虑,而是即将发生什么才惹您关注。
“您以维金斯的一个打算作为这个话题的开头,那么我姑且认为这个‘打算’是未来某种可能性的一部分。‘打算’的内容里涵盖了‘索扬’、‘索扬的百姓’以及‘祈福’三个重点。如果重点在于索扬,那不可避免的就得结合当前局势,参与到‘收复’的战局里来。不过,无论是维金斯个人还是他所处的团体,都不太合适正面加入。
“那么,只剩下‘百姓’和‘祈福’了。用最常规的想法串联这两个词,加上是在索扬这个是非之地,那就是……‘人道主义’。”
思维发散到这个地步,励琛已经无所谓萨恩斯的反应了,就此下了结论——
“他……想走‘人权大于主权’的道路?”
励琛从萨恩斯房里出来时,已经接近午夜。
管家一直在侧屋候着,听到隔壁响动便过来问励琛需不需要准备些宵夜。
“不必麻烦了。”励琛低声回道,“劳烦您给殿下准备就寝事宜。”
这本来就是管家分内,不过他也不会怪励琛多事。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这几天来山上的情况——主题当然是萨恩斯的情况——然后准备各自就此道别。
“对了。”刚刚侧过身的励琛转回来问道,“我和殿下闲聊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别的人,路过?”
如今夜里还能出现于阿依奴玛神殿的只有三拨人。励琛刻意强调“别的人”,管家心领神会道:“诺亚曾来询问殿下是否有空。”
“诺亚?”励琛思及方才屋内的话题,不禁追问,“他想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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