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等到明天不就有下一顿了吗!”男子忽然怒道,“我妻子明明连路都走不了,仅仅因为她是成年人,就不能领到食物!你,和你的孙子,有手有脚能自己走,甚至能省下口粮……却能每天又白白领到食物!大家都是逃难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
“你……!”那受害人仿佛一瞬间气得话都说不出了,她深吸两口气,忽地看向拿着火把的侍卫,“大人!请您为我们做主啊大人!”
侍卫的表情平静,心底却在不断感慨:这一定是黑天鹅故意惹出来的,他说要发食物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出。
大家都困苦的时候,其实忍一忍就过去了,然而有人忽然不那么困苦了,不公平就出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嫉妒、异心和犯罪。
“距离安置点只有两三天路程了……”这档口上,侍卫可不想做“维持团体公平和秩序的大法官”,于是劝道,“到了安置点,找治安官来处理这件事吧。”
“那可不行!”受害人一下跳起来,“他偷了我们的食物,我们的救命粮,却不受到处罚,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夺走其他人的生命吗!”
这个罪名扣得也真不小,咄咄逼人的劲儿令本来就精神疲惫的侍卫感到更加棘手了。侍卫在心里长叹一声,开口道:“现在毕竟……”
“那你想怎么办?”
冷冷的质问声从人群外围传来,人们循声望去,正是“先前分发食物的大人”来了。还有那位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举着另一只火把,跟在那位大人身后。
因为他们看起来实在太压迫,太过森冷,原本吵得热闹的人一下就安静了。
励琛的脚步停在发生争吵的人旁边,半眯着眼把双方都扫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刚才一直滔滔不绝的受害老妇身上,用谁都听得出不愉的声音又问了一遍:“说话,你想怎么办?”
那老妇不知是真的来了勇气,还是仅仅硬撑着那口气,拽紧她的孙子说道:“请大人处理这个恶贼!”
“噢……”
励琛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然后乜斜了一眼旁边的侍卫。侍卫沉默地站着,只同他对视了一下,便挪开目光,好似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黑天鹅。
“处理他,可以。”励琛淡然道,然后在老妇的眼里刚刚闪出胜利光芒的时候,又问道,“但我刚刚就在问你,你想怎么办?”
老妇回道:“全凭大人处置!”
倒是个滑不溜秋的老泥鳅。励琛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幽幽回道:“这可不行,他偷了你的食物,当然要给你处置他的权利。”
“什、什么……”老妇愣了愣,说道,“我只需要他受到应有的处罚就可以。”
“所以,你认为应有的处罚是什么?”励琛撩起眼皮,借着火光睨着那老妇,语气森然,“要他断手断脚,还是拔舌挖眼?亦或是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煮了给你吃?甚或是就这样把他扔到水坝的缺口,活活淹死的时候好歹还能为修坝做点贡献?”
他边说,边朝老妇缓缓走去。他的语调婉转,带着一些节奏,一幅炼狱受难图好似伴随着他的描述徐徐展开。原本嚎啕大哭的孩子早已吓得止住了哭声,不断往亲人怀里钻;原本盛气凌人的老妇也被这股浓烈的戾气逼得冷汗直流;更不用说那一个个处理建议中的主角——偷食物的男子,更是被吓得双腿发软两股战战。
“说话啊,问你呢。”励琛缓缓靠近那不断瑟缩的老妇,声音轻飘飘的,内容却骇人听闻,“你选哪个,我立马照你的想法办,别拖时间。”
“我、我不……”老妇的声音直打颤,“怎么能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那你想怎么办?”励琛缓缓耷拉一半眼皮,“还是你想试试那个——把他的头割下来,放在一个盒子里,让你捧着?”
嘭。
偷食物的男子终于承受不住这可怕的场景描述,一下摊坐在地。励琛瞥他一眼,然后再次看向眼前的老妇人:“我都给你举了这么多例子了,说吧,你想把他怎么样?说个具体的办法,我们立马动手。”
老妇喃喃道:“我不……我只是要他归还我的食物,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现在没食物,换一个办法。”励琛回道,“残忍的是我吗?他的下场由你决定,是好是坏,就看你善良还是残忍。而我,只是想要让你的怒火熄灭,还所有人一个安宁的夜晚。”
老妇还没说话,他又让开一步,让老妇和那偷食物的男子面对面。
偷食物的男子一改之前的气焰,惊恐地看了看老妇,又看了看励琛,又看向老妇——眼神里带着恳求。
“那么,请你决定吧,他的命运是什么?他现在立时如何了,你才愿意还所有人安宁?”
在比自己更横的人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妇没办法说出更多反驳的话来了。偷食物的男子其实也不是单枪匹马,在励琛的矛头指向咄咄逼人的老妇时,他的同村人终于带着他的妻子挤到了前排。
被偷食物的老妇和她的孙儿当然是弱者的一方,但当老妇能够掌握另一人的生死,这个另一人的妻子又一副苍白柔弱的模样,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尤其是对方似乎又来了一些后盾是时候——尽管只是人数上的后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