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看向长公主。
“日后皇姐多召她入宫,再找机会把那药劝她喝下便是。”
眼下的天子看起来正常极了,全然不似先前往碎瓷片上踩的阴郁模样,就连眼底原本泛着的血色,也早已散去,变得同往常一样幽暗深邃起来。
可长公主心里清楚,今日的事,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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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成业其实早就想回侯府了。
自打前几日他被永阳坊这边的人叫来后,便一直在这儿待着,就连工部的差事他都暂时不去了,叫人替他告了假。
只因原本稍好些的大郎不知怎的,又开始高烧不止。
宁成业赶到时,大郎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双颊看着通红,身上皮肤更是滚烫得吓人,口中也不停念叨着什么。
宁成业仔细一听,才听出是儿子这是在叫他。
身为母亲的云柳在一旁不住地啜泣,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大郎,还说大郎病着时便一直说想见父亲,可她都压着不叫人去侯府,就是不想打扰了宁成业。
这回眼见大郎高烧不退,口中却还是一直念着要父亲,她实在心中不忍,这才叫了人去侯府。
宁成业来不及计较,看着儿子这样难受,他心中也着急,因此在旁陪了一天一夜,大郎的烧才开始慢慢退去。
又过了一日后,眼见大郎已经好转了些,不再似先前那样烧得意识都不清楚,他便想着先回侯府。
毕竟当时出来时他就答应了关静姝,很快回去。
云柳见他着急着回,也很善解人意地说这里一切有她,让宁成业不必担心。
于是定好的,待第二日大郎再好些他便回侯府。
可偏偏就是这么不巧。
当天夜里,原本已经好转的大郎又开始发作起来,这回不只是高烧,还连带着上吐下泻,瞧着十分骇人。
那一直替大郎看病的大夫大半夜被拉了过来看诊,小院中丫鬟仆妇小厮来来往往,脚步不绝。
而身为母亲的云柳眼见儿子如此,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晕过去。
如此情况下,宁成业实在不好离开,便暂时熄了回侯府的心思。
可工部的差事不能一直停着,宁夫人那边也没办法一直瞒。
因而他只能派人回去跟母亲说明原委,同时日夜陪着大郎,想着待大郎不烧了,便回工部报道。
但他的心中始终还惦记着件事,想要回侯府亲自问自己妻子。
可他没想到,在大郎彻底退烧后,他还没来得及回工部,便等到了御前的人来召他入宫。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九章
宁成业不知发生了什么。
朝堂同僚都说他年轻有为,如此年纪便得了圣上赏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宁夫人也是这样认为。
可只有宁成业自己清楚,这赏识有多虚无缥缈。
靖远伯的爵位,是今上继位后便封的,同时还封了他的妻子关静姝为三品诰命。也正是因此,待三年孝期后,他才能继承他父亲的都阳侯位。
但宁成业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点入了天子眼。
外人提起他总说是圣山跟前有分量的人,可谁也不知,他从未去过紫宸殿。
天子近臣,那不过是外人以为的罢了。
以往宁成业每每想起旁人对他的羡妒便觉着心虚,很怕别人看出了他其实在圣上心中根本什么都不算。
若是以前有入閣的机会,他不知会多高兴。可今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到天子召他入宫的消息,宁成业心中说不出得慌乱。
只因那来宣旨的内侍,并非去侯府寻得他,反而直接到了永阳坊这边。
这地方隐蔽,就连老侯爷都不知道。
且宁成业每每过来,总是各种小心,因而五年来,除了宁夫人和她身边亲信,竟也无人发现宁成业在永阳坊还有一处住处。
自然也就无人知晓,这永阳坊住着的是谁了。
可偏偏,今天来宣旨的内侍,直接到的永阳坊。
宣了陛下口谕后,便催着宁成业赶紧入宫,说是圣上正等着。
宁成业领旨后想多问句是何事,那人却略一撇眼,眼中的神色让宁成业骤然一怔,顿时压下满腹言语。
跟着那内侍往外走时,原本在房内陪着大郎的云柳不知怎的听见了这些动静,竟跑了出来,口中还喊着“大爷”。
宁成业见了心中暗叫不好,正要说什么时,却见那内侍转头看了云柳一眼,接着道。
“宁大人快些走吧。”
竟丝毫不将云柳放在眼中。
云柳还想再喊,却被身后跟来的人拉住了,宁成业没法子,只能吩咐人将其带回屋里,接着对走在前方的内侍说了句抱歉。
“小的担不起大人这声抱歉。”原本不怎么开口的内侍竟罕见地又开口说了句,“宁大人还是想想,进了宫在陛下跟前怎么说吧。”
说这话时,对方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声音听上去也说不出的刺耳。
宁成业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涌上。
当入了皇城,到了紫宸殿外,那内侍才略一躬身,说了句告退,便径直离开。
徒留宁成业孤零零站在殿门外,颇有些尴尬。
紫宸殿外站了不少内侍,可偏偏谁都跟没瞧见他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全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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