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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去外面裹着的锦布,一方端砚显现。
    那砚台秦观月先前看过,分明比她整个手掌还要大一圈,但在顾珩掌心里,却显得模样小巧。
    秦观月看着他端握着那枚圆润的砚台,忽然想到了什么,耳尖一阵发烫。
    顾珩细细端详着那枚砚台,质地坚润,的确是上乘。
    他将砚台反个面,盯着砚台底望了半晌,暂不作声。
    秦观月见顾珩神色难测,略有不安地问道:珩郎是不喜欢吗?
    这砚台是墨隐择选的,交到秦观月手中时,秦观月只草草看了几眼,便包了起来。
    原本也只是应付用的,她不必要上心。
    但如今看顾珩的面色不对,秦观月一时也拿不准了。
    喜欢。顾珩将砚台放回桌上,大掌轻抚过秦观月的后背。
    秦观月被顾珩的动作搅得有些意动,但心里惦念着那块砚台,娇声推开了顾珩的手。
    她伸手向那枚砚台,奈何被顾珩揽在怀中,行举不便,挪蹭了几下,都没够着,反而引起了一阵兀然的变动。
    顾珩拦住她的手,轻挑眉梢:真要看?
    秦观月试探地问道:不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若是看了,便要做好准备。
    顾珩不由分说地拿起那枚砚台,放在手掌中央。秦观月紧紧盯着那枚砚台,想不明白究竟有甚么不对,心里被勾得痒。
    她咬了咬唇,思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枚砚台。
    拿到手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枚砚台反了过来。
    当看到砚台底下写着的字时,秦观月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
    珩郎,我
    墨隐不识字,故而不明白这砚台底下,写得是一句佛家箴言。
    众人皆知,顾珩以道法闻名,佛道不相融通就罢了,偏偏这砚台还是秦观月为顾珩挑的生辰赔礼。
    秦观月一时暂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不安地望向顾珩。
    而顾珩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垂着眸玩抚着她腰绦间悬着的玉坠子。
    月娘,你这生辰礼大不上心。
    顾珩掌心用了力,秦观月轻呼一声,向他怀中倾去。
    该罚。
    罚字落在秦观月耳里,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腰,掌心都沁出了细汗,忙不迭开口。
    是我的过错,这件贺礼不算,我再另赔一件给珩郎,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秦观月轻轻拽着顾珩的袖口,摇了摇。
    好。
    顾珩应得太利落,秦观月反而措手不及。可惜话已出口,没了收回的余地。
    那我现在就回去重新为珩郎备一件
    话还没说完,秦观月忽然睁圆了杏眼,裙摆下倏然钻入一阵冷风。
    顾珩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脚踝,带起金链的一阵清泠响声。
    就在这里还。
    自吴嫔身边的侍女走后,燕帝膺中便沉浮不定,时常浅睡后又惊醒。原本他以为大燕到他这一步已是一盘注定的死棋,传位旁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吴嫔腹中的孩子,又将这一池死水搅弄起来。
    燕帝被身边的小内侍搀扶起来,依靠着软垫喝着参汤,心中思忖:不论吴嫔诞下的是男是女,在这剩下的几个月内,都要为这孩子铺出一条路来,若是真的是个皇子
    顾珩此时暂不能死,还要留着他来制衡着陆起章才好。
    或许是燕帝沉思此事,小内侍奉到他嘴边的药匙竟也未发觉。
    罢了,朕心中有事,你也心不在此。燕帝对那小内侍说道。
    从吴嫔宫中的侍女来报后,这小内侍便时时刻刻想趁空换班溜走。
    燕帝不必多想便知道他要去通传什么消息,索性直接开口:你去跟他说吧,让他得空来燕宸殿见朕。
    病中的燕帝,更多地在思量与审视来时路。
    他作为一个垂暮的老者回顾一生,竟发觉乏善可陈,此时心中唯一一件紧要事,就是延长年岁,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顾珩较之陆起章,还是稳妥一些,毕竟他等了这么多年,不会在乎这片刻了。
    那小内侍似乎被燕帝的一席话给吓到,虽说他确为顾珩的人,但被燕帝这样直接挑破,还是有些惊恐,他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只屈身说道:奴,奴
    燕帝将手一摆,沉声:去罢,趁朕今日精神还好些。
    那小内侍得令后亦不多做停留,深知他今日要去传报的是一个怎么样的消息,待到了清平观时,后背衣衫已被汗浸湿。
    无尘见人来了,便着意人在外稍后,回身去书室传话了。
    无尘的脚步停在书室外,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金器剧烈舂撞的响动,一时进退两难。
    不必去听女子偶尔传出的三两声啼哭,无尘也知道,是俪贵妃在丞相的书室。
    直到声音渐渐暗哑下去,环室沉寂无声之后,无尘才敢抬手叩门。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窸窣的衣料响动后,书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无尘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丞相的脸上还有些模糊的胭脂印,混着汗水黏了几根发丝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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