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猜测,毕竟之前一直没正面聊过当年的事,秦砚北现在应该是在进一步确认她身份。
恩人跟奶奶接触过,既然他给奶奶留下了身份信息,那奶奶应该也同样给他了,的确可以作为佐证。
不到五分钟,秦砚北手机一响,收到了地址对应的实景照片,是一栋老旧的四层民房,很陌生。
依然对不上。
云织是否真的经历过火灾他暂时不管,被他救过的这件事,她在说谎。
秦砚北眯了眯眼,重新打量云织。
女孩坐在病房冷白的被子里,穿着不太合身的病号服,长发垂在胸前,一张脸就巴掌大,黑眸红唇,五官夺目。
两年多以前的夏天,他确实离开过怀城,去了南方一个县,固执到魔障的,去找那个所谓他妄想出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地没有找到。
只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偶然遇上一场大火,晃眼间,他瞥到身陷火场的某个人,身上穿着他熟悉的棉麻衬衫。
那件存在于他不切实际的妄想里,存在于他永远反复轮回的梦,但不应该出现在现实。
那是他治不好的病。
所以他当时完全失去理智,径直冲进火场,但一件衣服,早就在火舌里烧得面目全非,他只是凭着感觉,随手拎出来一个灰突突的瘦弱小孩儿。
后来身边所有人都对他证实过,那是个本地山区的男孩子,跟他的虚妄毫无关联。
现在云织却对号入座,没有人知道,在她说出火灾的时候,他脉搏跳跃得要刺破皮肉,可她接下来每一个相关的信息都是错误的,没一个能对应得上。
想来,应该是秦震在安排云织过来之前,就提前帮她找好了接近他的理由,报恩,多冠冕堂皇,不就是间接告诉他,她是想以身相许。
只可惜秦震对他的事一知半解,估计是哪个环节的情报出了问题,导致最后谎言编得不全,漏洞百出。
但凡秦震知道他救的是个男孩,都不会让云织来这么撞枪口。
秦砚北的视线带着刃,一寸一寸描摹着云织的样子,眼底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薄红,心里滋长的燥意开始充斥五脏六腑,额角的筋络隐隐浮起来,显得冷锐暴戾。
药效根本不够。
让他想起那些事,本身就是对他的强刺激。
算了吧,他差点忘了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心理和精神状态的失控都让他无能为力,云织脸皮薄,顾虑多,怕他不能接受,不敢直接跟他表白,端出秦震给准备的借口骗他,也是好事。
她舍命保护他,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
趁着没见过他病情发作的样子之前,赶紧滚,再深的暗恋也经不起。
比起面对他那样,她还不如去跟秦震承认任务失败。
如果她只是心机算计,他或许可以再陪她周旋周旋,但她爱他
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砚北讽刺地低笑了声,胸腔里热辣的闷燥刮着五脏,他多看了云织一眼,语气再也没有温度:云织,我没救过你,不需要什么报恩,带着你的恩情消失,别再让我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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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织只是皮外伤,脑震荡在休息之后也没事了,当天就可以出院,有人给她送来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数额惊人,说是秦总给她的医药费。
云织不要,对方不容转圜地塞过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坐在床边,看了看秦砚北轮椅停过的地方,眼眶很酸,不知道他究竟因为哪件事生气,连救命之恩都不想认了,撵她走。
云织揉了下眼眶,起身离开医院,外面已经天黑,她站在路边许久,冻到脚快麻木,下定决心叫了车,果断报上南山院的地址。
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走了。
今天秦砚北从病房出去的时候,她看出他状态不对。
去南山院的路上,云织给秦总特助发微信,对方不回,试着打语音,被挂断拉黑,她只能去打郑阿姨和方简的电话,一律不接,好像她每天去报道见面的那个人,突然就斩断了跟她之间一切微弱的联系。
云织到南山院门口下车,仗着上次来过,直接找到那个保安,笑眯眯说:秦先生让我过来的,他病了不方便开门禁,麻烦你让我进去。
保安挣扎了几秒,回忆起上次秦砚北绝无仅有的破例,点头开了门。
南山院太大,门口到C区走路要半个小时,云织拼命跑着,二十分钟赶到C9门前,抬头一看,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
起初云织以为秦砚北不在,等绕着圈仔细看看,才发现他卧室的那扇窗户,窗帘后有一抹很微弱的亮,像是人靠在窗边,按开了手机屏。
他在家!
云织不再犹豫,也没按门铃,用之前秦总特助给她的访客密码进去,轻手蹑脚上楼,慢慢靠近秦砚北的房间。
她庆幸门没有关严,不用敲了,免得被太子爷骂。
但在云织把手贴上门板的一刻,她莫名心脏狂跳,说不清原因地想起了江时一在病房里说的那句话。
他心理方面往难听了说,精神方面,有点特殊问题。
云织手指发紧,能感觉到自己手腕隐隐的颤抖。
怎么可能,接触了这么多天,太子爷除了没耐心脾气差,傲娇又难哄之外,没什么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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