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下心悸,短短几分钟脑子里过了十来种摆脱他怀抱的可能性。
然而她只是稍微往外挣动,身后的人就如同被刺到最痛的神经,反应极大,完全压倒性地把她拽回来,吐字沙哑:别动,别走。
威胁,警告,发号施令,更是隐忍的祈求。
云织是真的不敢再跑了,唇上咬出的牙印,她安分地静下来,试探握住秦砚北的手腕,闷闷说:那你别抱这么紧,我喘不过气。
她停止抵抗,卸了力气躺在他臂弯里,心里明白他其实已经筋疲力竭,是在强撑着最后那些意志。
云织记不清过了多久,颈边烫人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
她发迹已经汗湿,小心翼翼摸过床头桌上的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给方简发了条微信,询问他秦砚北近期的病情,以及她是不是真的对他治疗有用。
方简回得很快:从你们吵架开始,他就脱离控制了,药物基本全面失效,就算短暂有效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反复,说到底根源还是受你影响的情绪。
你当然对他有用,方简以为小姑娘是不好意思,不确定自己对秦砚北的重要性,于是做了次好人,坦诚讲,他的治疗本身已经到穷途末路了,是你到他身边之后,他才有了转机,你一走,他的精神只会加速崩盘。
方简对外是全科医生,也是秦砚北的私人医生,实际上主攻心理,连续负责秦砚北已经超过三年,深谙他的病情。
云织虽然相信秦砚北的话,但亲眼看到方医生这么说,才有了真实感。
她缩在秦砚北怀里,实在没法忽略这种越界的姿势,又委婉地问方简:他发作的时候,行为会很反常吗?比如对身边人有过份亲密的举动。
方简对着手机卧槽了一声,以为太子爷趁病把女朋友给怎么了,他这会儿要是拆台,岂不是找死。
于是一本正经回:会,极度反常,渴求亲密,没道理可讲,他如果对你有什么过分的,希望你谅解,等他稳定下来,自然就能恢复正常了。
云织总算稍稍放心,秦砚北这样果然是因为生病,不是其他的。
等到明天早上他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他还是那个骄矜冷淡的太子爷,即使他真的需要她来治病,也不可能再放低态度,按他的性格,应该是直截了当提要求,让她必须照做。
云织分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被迫枕着秦砚北紧绷的手臂,鼻尖都是他身上的草木香,这一刻明明最亲近,又清楚知道是有时限的。
他的道歉服软和强烈需求,都像一场不满于她擅自离开的宣泄,等天一亮,就会回到之前。
唯一不同的是,她要顶着太子爷的威压,去辅助他治疗。
清晨六点,天际有了一丝微红,云织确定秦砚北睡得很沉,才耐心地一点点从他控制里脱离出来,蹑手蹑脚起身走出卧室。
她轻声准备了早饭,放进保温盒里,从镜子中看到自己脖颈上难以直视的殷红痕迹,找了两个创可贴盖上,留下一张纸条,穿好外衣悄悄出门。
今天就是除夕了,周边的商场店铺只有少数在照常开门,最多营业到下午三四点也要歇业,云织没有什么非要去做的事,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清醒过来的秦砚北。
昨天她说明白的那些话,他肯定还记得,就不用当面再重复了。
太子爷状态稳定之后,用不着她赶,绝对第一时间就会离开她那套小房子,后悔昨晚对她那么低姿态。
她等晚点再回去,零点跨年的时候自己煮一包速冻水饺,这个每一年都乏善可陈的春节,也就安安静静过完了。
云织不知道,她关门的一刻秦砚北就已经醒了,他手臂挡住眼,直到上面残留的气息散掉,房间里静得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声。
秦砚北撑身坐起,家里没有男款拖鞋,他赤脚走进小客厅,茶几上放着云织亲笔写的纸条,几个字简洁又疏离:醒了记得吃饭,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秦砚北按按隐痛的眉心,刻意无视她字里行间的无情,低声笑了笑。
她倒是脸皮薄,一大早就又躲了,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不睡觉趴床边看他,被抓包了还硬是要往外跑。
他反复回忆云织后来温顺伏在他怀里的情景,来压制心里层层叠叠的莫名空洞,那些没由来的失去感如同吸附在骨头上,一口口向里啃噬。
秦砚北阖着眼攥紧手指。
云织爱他爱得要命,留他住下,由他抱着过夜,还不够证明么。
她只差一句面对面的表白而已。
秦砚北吃完云织做的早餐,碗筷洗净,环视了一圈房子里的摆设,打电话让司机上楼送轮椅。
等回到车里,往下交代完今天傍晚前务必准备齐全的东西,秦砚北才有空想起昨天从江时一手里抢过来的那个纸袋。
云织亲手送给江时一的衣服。
秦砚北脸色冷郁,在后排拧着眉心撑开袋子,随便拨了拨,本来带着厌恶的视线逐渐凝住,转为掩饰不住的怒意,以及在肺腑间肆虐的酸涩。
袋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男装,居然跟上次那套剪裁出花样的情.趣装异曲同工,是套改版过的类军装制服,严正气质没剩下多少,从里到外明晃晃的都是特殊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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