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顾平林问护卫。
“顾公子,”那护卫先作了个礼,然后才低声答道,“天残门老病真人到了,要见君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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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门的掌门老病真人,那也是个狠出名的主,平时很少露面,却是修真界最不能惹的几个人之一,许多人见到他都会觉得意外——老病真人,病是不假,老却不老。
海面上停着一张破旧的木榻,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半伏在榻上,披头散发,面皮黄黄,正虚弱地喘息,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再看他衣袍下方空无一物,分明是没有腿。
周异抱剑立于榻旁,神情冷淡。后方则站着数十名天残门弟子,或独眼或断臂,更有毁容者,整张脸狰狞诡异。
天残门的凶名加上这种场面,让不少人心里发怵。饶是君慕之伶牙俐齿,也觉得头皮发麻,紧张不已。
南珠上前抱拳作礼:“真人驾临,在下蓬莱之主南珠,有礼了。”
老病真人不回礼:“你就是南珠。”
见他态度轻慢,蓬莱众人都有忿忿之色,南珠反而忍住了:“正是,早闻前辈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名不虚传。”
一声“前辈”,将两人从同等的掌门身份变成了前辈和晚辈的身份,倒也勉强为对方不回礼做了解释,找回了一点面子。
老病真人这才略略打量他几眼,呵呵笑起来:“老了老了,果然都是后辈的天下了。”说完又一阵急喘。
南珠邀请道:“前辈既然来了,不妨进里面说话。”
“不啦,”老病真人边喘气边摆手,等好了些,才接着道,“我就是来看看我那个新弟子,人在哪儿呢?”
君慕之机敏,马上走出来跪拜:“弟子君慕之,拜见掌门真人。”
“就是你?”老病真人和蔼地招手,“你走近些,我仔细看看。”
天残门人性格古怪出名,这位掌门怕也不好糊弄,君慕之心中忐忑,忍不住看周异。
周异还没表示,老病真人便笑了:“怎么,不愿意?”
“弟子不敢。”君慕之硬着头皮走近榻前,重新跪下。
老病真人问:“身有残?”
南珠忙道:“我这位兄弟伤了记忆。”
“哦?记忆……”老病真人理解地点头,“可还记得家人兄弟?”
“回掌门,记得。”君慕之也聪明,记忆缺失的借口已经够牵强,若是答“不记得”,那就更值得怀疑了。
“伤了记忆,确实难办啊……”老病真人忽然抬手放到他的天灵盖上。
众人色变。
“前辈且慢!”南珠叫。
“师父!”周异上前一步。
老病真人倒没有动作,挑眉:“这是急什么?”
他若要趁机毁去君慕之的意识,君慕之就真变成“记忆有残”了。借口是己方送上的,南珠只得再次作礼:“请真人看平沧公之面。”
“平沧公的面子要给,天残门规矩也要有,”老病真人态度依旧温和,语气却没了笑意,他看着君慕之,“你怕什么?”
早知如此,还不如舍一只耳朵。君慕之吓出身冷汗,勉强笑道:“弟子头脑已不好使,不想更傻,影响修炼。”
“嗯,聪明人,”老病真人放开手,“我也不喜欢傻徒儿,哈哈,咳……希望你永远也不要犯傻,起来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番试探凶险万分,君慕之暗暗心惊,也后悔不该耍小聪明,起身对上周异嘲讽的视线,更觉尴尬,忙低头退到弟子群里,却被周围天残门弟子的容貌和不善的眼神吓到,反应过来,他立即溜到周异身后。
老病真人有气无力地摆手:“事情已完,那就走吧。”
君慕之此时哪里还敢多说,朝南珠摇头示意。
南珠黯然。
天残门众人正欲离去,突然,半空传来大笑声,众人忙驻足观看,只见一名短衫老者从天而降,虎背熊腰,面容凶恶,不是剑魔阎森是谁!
“果然在这里,叫老子好找!”阎森拉住顾平林,“姓段的那个呢?”
顾平林不答。
阎森捏着他的喉咙威胁:“不说?”
“多年不见,阎老兄好大的脾气。”老病真人开口。
“你他娘……”阎森转脸要骂,待看清对方是谁忙又停住,放开顾平林,“练狱?”
老病真人“哎”了声,气息奄奄地笑道:“阎老兄别来无恙。”
阎森咬牙:“罢了,你在这里,老子不动灵心派的人就是。”说完居然就一阵风似地遁走了。
老病真人大概是笑得过度了点,急剧地喘气,半趴在榻上闭目养神,几名天残门弟子过来抬起木榻,一行人慢慢地走远。
君慕之离去,南珠明显情绪低落,但这番变故对他来说未必全是坏事。顾平林看在眼里,宽慰了他几句,然后就去找段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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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药香弥漫,段轻名坐在桌旁配药,面前摆着个二三十个拳头大小的敞口瓶,瓶中盛着各色药材,房间中央的地上放着个人头大的丹炉,漆黑有光,品质非凡,炉底可见火光闪烁。
顾平林略吸了吸气,认出来:“蜈木炭。”
“正是蜈木炭。”没有任何的称量工具,段轻名只随手拿了支折扇,轻轻一扇,或者合拢在桌沿一磕,那些敞口瓶里的药材便自行飞出,落入丹炉。配药,换炭,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他人却始终悠闲地歪在椅子里,一副温文模样,手指不沾半点药末炭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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