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林道:“你都猜到了,还想说什么。”
段轻名看着那株桂花树:“这种毫无乐趣的事,我向来不喜欢,既然是对手,难道不该留着继续对付我更有趣吗?”
顾平林不答。先给人希望,再一步步摧毁对方的意志,玩弄人心,这才是他最热衷的游戏,而不是废人道脉,彻底了断对方的道途。
“能激怒我的事情并不多,”段轻名收回视线,“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那声音又轻又柔,顾平林却感觉有两道审视的目光凝聚在身上,寒利如冰刃。顾平林终于开口:“你失去过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人?”段轻名偏过脸,拖长声音,“喔——我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有谁重要到让我破例呢?我想想……是说你吗?”
顾平林已冷静:“前尘旧事,你也说了不必过于执着,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到此为止吧。”
“是曲琳。”确定的语气。
往事重提,顾平林也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微的难堪,好似又一次将曾经的狼狈模样暴露在这个宿敌面前,顾平林微微低头,就要走。
身后传来轻笑声。
顾平林骤然止步,回头:“你笑什么?”
“这个笑话不好笑吗?”段轻名顺势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你自认了解我,所以觉得我会对曲琳感兴趣……”他停住,嘴角上弯,似乎又想笑了。
见他这样,顾平林怔了下,也有些动摇。事实证明前世多有误会,莫非又是弄错?但若不是为曲琳,还有什么理由呢?顾平林暗暗摇头,想挣开:“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如此,”段轻名破天荒地没有放手,“不是曲琳,那就是你激怒我了,你做了什么呢?”
做了什么?顾平林不禁想起那一夜,酒醉之下,事情糊里糊涂就发生了,事后自己更多是懊恼,对那场荒唐的情事竟没有多深的印象。再究其源头,自己因旧怨而心生偏见,不仅失查,将步水寒之死错怪到他头上,还轻易就中了南珠的暗算,顾平林更觉惭愧尴尬,回避他的视线。
笑意微微收敛,随即变得更温柔迷人,段轻名低下头来,轻声:“之前你对曲琳多有照顾,你们是什么关系?”
下巴上力度陡然变大,顾平林吃疼,挣开他:“与你无……”话说一半又顿住,曲琳的事岂会与他无关?顾平林也知有愧,怒气瞬间消去几分,半晌道:“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段轻名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仍然盯着他。
顾平林果断地道:“前尘已了,多说无益,此事错在我,是我一时疏忽中计,对不住你与曲姑娘,但你不明真相就废我道脉,也算扯平,如今曲姑娘与步师兄很好,还望你不要横生枝节。”
段轻名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也是。”
“多谢。”顾平林松了口气,冷不防再次对上那双眼睛,盈盈笑意未达眼底,顾平林不由顿住。
察觉他的警惕,段轻名安抚似地拍他的肩:“只要你专心一点,我自然会遵守这个约定。”
肩头比平日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重量,顾平林了解此人,清楚这种异常代表什么,却想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看着眼前满面春风的人,顾平林更不敢有半丝松懈。
“顾小九,”黑眸深处压制着尚未熄灭的怒火,段轻名语气依旧温和,“你的道途不需要除了对手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女人。”他停了停,伸手抚去顾平林肩头的褶皱:“我也不喜欢弄脏的东西,包括对手。”
脏了。
顾平林面色一变,死死地盯着他,目光锐利且阴冷。
“被我废了道脉,这就是你的执念吗?”段轻名眼神略柔和,“所以你才找到我,事事都想要与我一较高下?”
袖中双手剧烈颤抖,顾平林垂眸,看看肩头那指节修长的手,声音冷静得有点僵硬:“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段轻名没有勉强他:“走吧。”
时过半夜,花市仍很热闹,顾平林刚走到望仙楼大门口,迎面恰好有一大群纨绔子弟走出来。
万籁醉醺醺地送他们到门口,他搭着程意的肩,大着舌头问辛忌:“王……王前辈,齐十三娘真的逃婚了啊?”
跟着这位傻少爷,辛忌蹭了不少好东西,心情还不错,笑呵呵地道:“当然是真的,怎么,万小公子想找他?”
“嘁,找……他做什么!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骂成废物,”万籁委屈地哼哼,突然两眼一亮,“等我学了剑,一定打得他……”
“齐婉儿呀,”程意转过脸来,“别想啦,你这辈子都打不过他的。”
万籁大怒:“放屁,再胡说,小爷揍死你!”
程意认真地道:“你也打不过我,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打你。”
……
“顾公子回来了,”看见顾平林进来,辛忌笑呵呵地打招呼,接着就看到后面的段轻名,辛忌老脸抽抽,笑容有点僵,“段公子也在,两位是出去逛夜市呢?”
顾平林点点头,径直往云中小阁走,段轻名倒是在辛忌面前停下,含笑道:“是啊,月色甚好,随便走走。”
辛忌看着顾平林的背影:“顾公子的脸色不太好?”
段轻名“嗯”了声:“大概是我的错。”
废话,有你在,谁会心情好?辛忌腹诽,面上笑道:“顾公子平日最讲理,人又稳重,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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