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补儿又补充道:路师傅说的那个人,不是这媳妇,而是教给媳妇技法的那个逃荒妇人,这就是三十年前的事儿,那妇人不知道有没有活着,对了,路师傅说这幅百寿图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但却不一定就真是几百年前的旧物,她知道那些专做假绣片的人,有法子把新的做成旧的,这幅百寿图,是不是新料旧做,她也不知道,但是京城里专做古董生意的行家一定能看出来,路师傅说让咱们别光瞅着绣坊打听,去问问做古董生意的,说不定能有发现。
这还真是出乎华静瑶的意料了。
她立刻打发史丙去衙门街上沈家开的那两家古董铺子里去打听,上次查梁修身的案子,就是古董铺子里的掌柜给找的人,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了那枚玉佩的来历。
那位老掌柜没让华静瑶失望,这一次给了一个名字。
史丙说道:掌柜的说了,做绣品生意的,找他准没错。
那人叫余大鱼。
这是一个古怪的名字,这人在张家园子外面摆摊,地摊。
史丙找到余大鱼时,他正被人揪着前襟不依不饶,那人说昨天在余大鱼这里花五两银子买的苏东坡用过的端砚,在东大街上才卖一两,而且人家东大街上的那方端砚,还刻了苏东坡三个字。
史丙叹了口气,掏了五两银子给那个人,替余大鱼解了围。
余大鱼啐了一口,骂道:大傻叉!
然后,他抬头看看比他高出一头的史丙,没好气地问道:有事求我?
史丙掏出那幅百寿图,道:劳烦您给掌掌眼。
余大鱼摇摇头,没有伸手去接:不会不会,啥也看不出来。
史丙不紧不慢说出了老掌柜的名字,余大鱼皱起眉头,烦得不成,骂道:丫头阴魂不散的老杂毛,老子不就是欠了他一百两银子吗,没完没了,老子又不是卖身给他了,整日净想着占老子的便宜。
说着,余大鱼便展开了那幅百寿图,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百寿图卷吧卷吧塞回到史丙怀里。
怎么了?史丙忙问。
这是高大头他爹做的,也就是二三十年的玩艺,该不会是你买的吗?上当了,这东西一不值,假的!余大鱼不耐烦地说道。
高大头是谁?他爹还活着吗?史丙问道。
高大头他爹啊,早些年犯了事儿,这会儿在柴沟堡烧炭呢,可能要再过一两年才能放回来。高大头干的还是他爹的老本行,他不摆摊,平时也不见人,有生意时,会有人找他的。余大鱼说道。
史丙听到柴沟堡三个字时,想了想,想起张若溪案子里的那个老仆,就是被流放到柴沟堡做苦役了。
我想找高大头,怎么找?史丙问道。
余大鱼伸出手来,道:掌眼十两,指路五两,带话五两,总计二十两。
那我刚刚还替你赔给那人五两呢。老掌柜可没说余大鱼开价这么高。
我让你赔了吗?没有吧,是你自己主动给那傻叉银子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收我该收的,二十两,快点,晚了我就后悔了!
史丙叹了口气,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余大鱼。
余大鱼拿起银票,挨个在阳光下照了照,确定不是假的,这才慢条斯理把银票折了折,塞进鞋里。
然后
余大鱼原地转了一个圈,转回到史丙面前时,他一撩额前垂落的乱头发,朗声说道:在下高大头,客官请指教。
第五三五章 三幅图
史丙干瞪着眼睛,龇着牙,从牙缝里冒着寒气。
老掌柜让他找谁?
余大鱼!
老掌柜提过高大头吗?
没有!
他不信老掌柜,偏偏信了余大鱼?
他就是个棒槌!
史丙咬着后槽牙,笑容如春花灿烂!
高大头?高老大?幸会幸会!
史丙伸出手,在高大头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大头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快点说说看,这
史丙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大头再次伸出手来:掌眼,十两!
是啊,刚刚掌眼的是余大鱼,现在换成高大头当然要再收十两。
史丙二话不说,又掏出十两银票。
高大头把这十两银票塞进鞋子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这手艺是祖传的,和别家不一样,我家只做女子之物,比如这绣片儿,又比如首饰头面,绣片儿不值钱,别说是帕子被面,就是龙袍上截下来的,也卖不出高价,所以我家只做大活儿,小活儿一概不做!
史丙心领神会,沉声问道;那这幅字是大活儿?
高大头点头:这字儿总共有三幅,绣字儿的是白凤凰,说起这白凤凰来还真是个神人,那女子号称连龙袍也能照着绣出来,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谁闲得慌去绣龙袍啊。那年我家老头子接了这活儿,人家给了三幅字,让老头子仿出来,这三幅字上的每个字的笔划上各有一笔是加粗的,三幅字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就在加粗的笔划位置上,人家说了那加粗的地方用金线,而且还要做旧。我家老头子就找了白凤凰来绣,这白凤凰绣出来后,我家老头子又给做了旧,那客人来的时候,非常满意,就问这字儿是谁绣的,我家老头子觉得也应该给白凤凰扬扬名,就说了她的名号,结果不到三天,白凤凰的家就走水了,白凤凰的婆婆和男人都死了,白凤凰带着两个孩子恰好没在家,逃过一劫,可也不敢在京城待了,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家老头子也怕了,字字血声声泪把这事搬出来教训我,让我千万不要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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