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探出墙头的早杏轻轻摇晃着,荣王眼前模糊,他仰头强行忍住,半晌,快步冲回去了。
沈箐轻轻叹息一声。
她听得见脚步声,顿了顿,片刻,回身看了一眼,荣王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沈箐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真是作孽啊!
唉,但荣王过来之后,这大概是早晚都会有的一幕吧。
她总不能违心拖着别人,这是不道德的,她又不是海王。
家里头那个还烦着呢。
她是真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早点说开,也是好的,以免平白耽误一个大好青年。
这么想想,心里舒服了很多,沈箐叹了口气,伸手拨了下垂在眼前的几条杏枝,转身往回走。
但谁料一转过大弯,迎面却和站得很边缘的燕长庭撞了一个正着。
他身上甲胄还未卸呢,一头撞上去,坚硬的甲片差点把沈箐的鼻子都给撞扁了,疼得她眼泪哗哗,剩下那点子惆怅瞬间就飞了,你杵着干嘛呢?
疼死了疼死了。
你该不会又在偷窥吧? 沈箐捂着鼻子,警惕眯眼。
对比起沈隽,沈箐可太清楚这家伙的尿性了,都不带猜的,第一句就直击核心。
燕长庭:
我不是,我没有!
他赶紧叫屈,事实上这次真没有,他真的是凑巧碰上的。
沈箐狐疑打量他半晌。
好吧,暂且相信。
但这家伙嘴角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燕长庭虽然有点着急,就差举手发誓了,但他难掩神采飞扬,估计就是立马把朝廷大军全歼都不见得会乐成这样的。
沈箐嫌弃:去去去,你笑了太恶心了!
这家伙乐啥,她可太清楚了。
沈箐翻了个白眼,傻乐什么,赶紧走吧。
别在这杵着了,万一被荣王听见动静,这得多伤人心啊,她赶紧扯着这家伙跑了。
晚霞的余晖渐渐退散,暮色四合,沈箐看了看天色,干脆拉着他跑出府外去了。
找了她今天看着挺好的米酒丸子小摊子,解决了晚饭。
一直到晚餐消了食,一个多快两个时辰了,这家伙还高兴得不行,沈箐忍不住了,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彼时,燕长庭一手牵着两人的马,两人正缓行在回郡守府的青石板小道上,沿途有卡岗的兵士冲他们见礼,沈箐微微笑了笑,点点头让他们各自忙去。
转过头,她冲燕长庭翻了个白眼。
可燕长庭确实很欢喜啊,难以形容在听到她婉拒荣王那一瞬间的感受,柳暗花明,地狱天堂,他简直心花怒放,惊喜得难以用言语来表述。
那种喜悦到极点的情绪直冲天灵盖,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
燕长庭高兴,又有点委屈,你这阵子都只顾着他,一点都没理过我,
魏太妃教育过他,燕长庭也不是真一点理智都没有,不然他真的按捺不住的。
饶是这样,他已经忍耐到极点了。
再继续下去的话,他肯定绷不住的,哪怕冒着沈箐不喜欢的情况,他也得刷存在感了。
不过没等他崩,今天先来天外一笔,让他由谷底直升山巅,情绪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沈箐闻言皱眉:他帮了咱们这么多,难道不该回馈吗?
燕长庭这话她可就不乐意听,她不支持以德报怨,她不是圣母,但恩怨分明她认为是必须的,荣王在他们低谷在他们艰难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他们这么多,不管如何,燕长庭亦属于其中一个受益者,在对方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该尽力去帮助他,守望相助,问心无愧,这才是正路。
燕长庭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没有扰你吗?
正如沈箐了解燕长庭,燕长庭也极了解沈箐,也是因为这样,不然光凭魏太妃的教育可按不住他的。
还是因为沈箐。
两人说的是私事,也不可以身后尾随的亲卫听见,于是直接放开马缰,轻轻一跃,自后围墙进了郡守府,两人捡了个高高的屋檐,两人坐在屋脊上说话。
今晚天清气朗,晚风有些凉,但吹散了浮云,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
星光之下,说到这处,燕长庭不禁垂了垂眼睫,他声音里的雀跃和兴奋终于去了,低低说:我害怕。
怕你喜欢他,怕你不要我了。
听得沈箐心一软: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
该你担心的多了去了。
譬如那个还是没啥头绪的灰衣人。
但说归说,她声音还是软了几个度。
夜风呼啸而过,她半披在背后的长发纷飞,有几缕落在他的脸上肩膀上,在索索抖动着。
这样的夜晚,四下寂静无人,一应灯火和烦恼都仿佛离他们远去,人世之间,天地悠悠,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
这大概就是燕长庭最期盼的光景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题,燕长庭终究有点忍不住了,或许也是今天荣王的表白刺激到他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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