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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箐。
    沈箐是生气了,他知道的,他这个动作,她肯定生气得很了,燕长庭没忘记刚才她喷火般的眼睛。
    燕长庭猜到一点都不错,果然够了解她哈,一路上的担心和焦急,在终于确定来得及刚上那刻,沈箐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但一口气松了之后,她先前因为担心而丢在脑后的火气立马就起来了!
    这是第几次了!
    万一阴差阳错,她没找到陈桥传话呢?
    万一她笨一点,没看明白呢?
    这是哪里学来的!竟然会用自己的命要要挟别人了哈!果然好样的!!
    生命诚可贵。
    在他第一次墓前自刎之后,这辈子她费了多少心思去纠正他,但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沈箐就挺难不生气的。
    但这种恼火,在看到燕长庭那一刻,却哧溜一声如同一缕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很狼狈。
    他受伤了,精铁重铠褐红交错多有破损,滴滴答答的鲜血往下淌,脸上几分倦容,人生颠覆一夜大雨又紧接着鏖战数日,连他都有些撑不住了,他很紧张,下意识捏紧缰绳,抿唇看着她。
    眼里是忐忑。
    沈箐停下手里的活,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先一涩,就像泄气的皮球,再也恼不起来了。
    这个小兔崽子,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还不下来?
    她眼睛里难掩心疼。
    燕长庭心里骤然一酸,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就有了缺口,阿箐。
    他再开口,竟哽咽地语不成句,勉强翻身下马,他几乎是一头栽跪在地上。
    沈箐接住了他。
    两人的手交握一刹,他就如同迷路的孩童终于找到他的归途,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阿箐,阿箐,他们都骗我。
    他一把抱住她,将脸紧紧埋在她的颈窝,潸然泪下,泪水无声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濡湿了她的颈窝和前襟。
    他委屈极了,他痛苦极了,他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衣料撕破,他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这些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情绪宣泄出来了。
    沈箐轻轻叹了口气。
    她没说话,只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哭,让他把满腔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燕长庭足足哭了一刻多钟,才渐渐止住了声音,他被沈箐拉起来,好了,先去包扎伤口,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好不好?
    嗯。
    他点了点头。
    燕长庭抿唇半晌,小声问她:阿箐,你还走吗?
    他自知理亏,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箐没好气:你不是知道了吗?
    还问个屁。
    沈箐拉着燕长庭去医帐,让军医好好给他包扎伤口,之后回到帅帐,让人打了水来,绞了棉巾给他一一把身上的污迹擦干净,去睡一觉吧,有什么话,等睡醒了再说。
    她推燕长庭,让他躺在行军床上。
    他撑了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战场打扫第一轮结束,大营也已扎好了。
    月落日升,大半天过去了。
    有点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牛皮帐篷上,沈箐醒了,坐了一会儿,微熹的晨光就透过气窗洒落大帐内。
    沈箐其实不怎么睡得着,她坐起来,回头看燕长庭。
    他还在睡着,睡着的燕长庭很安静,下颌弧度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但眉目间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拒人千里。
    他生来就不合群。
    不不,不是这样的,或许他曾经很合群,就是那造孽的梁太后才导致他成了问题儿童。
    昨夜擦身时,燕长庭断断续续给她说了那夜发生的事。
    梁太后和她那祖父的行为她暂不评价,只是他们对燕长庭造成的创伤却是永久的,尤其前者。
    阿箐?
    在沈箐出神的时候,燕长庭醒了,他拥被坐起,小声喊了她一声。
    嗯。
    醒了就起来吧,我们吃早饭。
    燕长庭被沈箐拉起来,他把外袍船上,然后被她拉着出了外帐,两人一边一个坐好,亲兵把热腾腾早饭端上来,两人开始吃早膳。
    早饭是沈箐昨天吩咐好的,面食居多,清淡为主,有清粥,好克化,都是现今最适合燕长庭食用的。
    可她却不怎么说话,这让燕长庭有些忐忑,他不停抬头看她,最后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挨着吃完早饭,他拉着她的手,阿箐,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打他,骂他,狠狠出一顿气,他都不介意的,只要她高兴起来,他就乐意。
    没,真没呢。
    回头他一双夹杂着忐忑的黑眸,全副心神都牵在她身上,沈箐吐了一口气,她站定想了想,我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燕长庭目不转睛看着她。
    他在等待她的话,那双剔透得像琉璃珠一般的眼眸,倒映着晨曦和两个小小的她,里头也只有她。
    不知为什么,沈箐想起了前世,他倒在她墓前的时,那双睁得大大的、充满了绝望和哀痛的眼睛。
    昨天夜里,前世今生,沈箐想了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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