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而抬了抬眼睑,眼尾处勾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皱,低而含糊地道:不疼。
若不出意外,昭王府内确实有蹊跷。薛妤道:人皇现身宿州,这条线暂时只能中断。
不过。她将手里的书丢到桌面上,清脆的一声响:暂时给你讨了点利息。
既然人皇喜欢拿陵墓当借口,那即便湖底那个是假的,他也得给我建出个真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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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桐在宿州待了两天,到第二天,各路消息便如雪花般飞到昭王府的案头上。
他那句难以脱身,当真灵验。
又是一个茶盏被衣袖拂得落地,昭王在持续的低气压下跪得端正,面上对圣地的不满和不甘在一个接一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渐渐消失,换成一种噤若寒蝉的不敢言语。
自己看看。裘桐将堆满案的奏信拂到地面上,劈头盖脸砸在裘召身前,道:一夜时间,宿州执法堂上千人戒严,搜查荒山,暗流和空置废弃的老宅。
不止如此,沧州,筠州,螺洲各世家门派都得了消息,严查城内灵宝符纸去向,凡有阵法迹象,一律上报圣地。
昭王面白如纸,他随意翻开一本暗奏,眼前几乎一片眩晕。
沧州,筠州,螺洲与宿州毗邻,远离皇城,地大物博,是他们布置了两年多,精心培养出来的据点,花费了不知多少心思。
皇兄。昭王上下唇抖了抖,道:现在怎么办?
阴雨天气,加上动怒,裘桐咳嗽不停,头也胀疼,他用力碾了碾太阳穴的位置,道:传朕口谕,三城四州停止一切行动,无朕旨意,谁敢擅作主张,引火烧身,杀无赦。
才引火烧身的始作俑者昭王后背汗毛倒立,冷汗涔涔,不敢应话。
看到没。裘桐气极,反而勾着唇笑起来:这就是你口中区区一位公主的反应速度。
昭王张了张嘴,才要说什么,便见裘桐身边的大监又弓着身进来,他当下眼皮一跳,下一刻便听到了大监的禀告声:陛下,王府附近多了不少人,个个轻功不俗,乔装成城南来往进出的下人,看上去意不在伤人,像是来探看湖底究竟的。
昭王一口血几乎要噎在喉咙口。
裘桐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忍了再忍,才说服自己开口下令:龙息不能再留在宿州了,朕会命左右侍统秘密带往山海城蕴养。
至于帝王陵寝。
他看着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猛的闭了下眼,一字一句咬得分外重:既然早晚要修。
那就修吧。
说来无比嘲讽,他上位不过三年有余,正值一展宏图的大好年华,尚抱着长生永恒的美好祈愿,却不得不被逼着松口修建自己的陵寝。
除此之外,几年心血,皆功亏一篑,付诸东流。
这一局,堪称满盘皆输。
裘召,朕最后忍你一次。裘桐睁眼,盯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道:你若再给朕惹半分事,别怪朕不念手足之情。
恰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大监引来了唇红齿白的小书生,书生一身儒雅气,对面前的狼藉熟视无睹,他镇定自若地拱手见礼,道:陛下,昭王殿下。
奉我家殿下之命,小人特来给陛下送伤药清单。
裘桐从的大监手中接过那张一眼看不到头的清单,再看看上面狮子大开口的一系列丹药名称,朝下一扬,那清单便如雪花般径直落到裘召手中。
后者接过一看。
脸色顿时胀成青红一片。
第39章
那张纸条落在昭王手中,像点燃了火似的,灼得他五脏六腑齐齐冒烟,头发丝都要颤抖着倒立起来。
这算什么赔偿,说是讹诈也不为过!
若是往常,裘召早该沉不住气大发雷霆,可此时此刻,他当众跪着,一抬眼便是十步之外裘桐阴沉沉的目光。那视线像锋利的刀刃,仿佛在说,他今日胆敢有半分不合身份,不合时宜的举动,这王爷也不必再当了。
见状,裘召便知道,这个哑巴亏,只能他捏着鼻子认了。
招惹薛妤,牵扯鬼婴,数年心血全废,裘桐对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他恨恨咬牙,扬了扬那张纸,要笑不笑地扯动嘴角,看向那位来报信的书生,道:圣地传人身边的从侍,身体也挺金贵。
从侍两字,他咬得重,像是在表达某种愤懑和不满。
小书生不以为意,甚至眼尾因为笑意而弯起的弧度都没半分变化,只弯了弯腰,道:昭王容禀,我家殿下对下一向宽仁,这单子上列的也都是疗伤必需之物,毕竟人被您伤成那样,想要完全恢复,确实不容易。
话说到这一步,昭王原本还想再阴阳怪气几句,说些区区妖物之类的字眼刺人,想了想,到底碍于站着的裘桐,硬生生将话憋了下去。
他闷闷地一抬眼,将清单递给垂眉顺眼跟着他一起罚跪的王府管家,竭力忍着火气,道:去库房取。
裘桐负手而立,即使未着天子冠服,也是一派疏风朗月的仪态风度,他望向小书生,脸上看不出半分日前阴霾,甚至还蕴着点笑道:回去告诉你家殿下,阿召莽撞,朕日后会好生约束,望薛妤姑娘宽恕他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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