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高声阔论,在谈论她。
拿贺先生荐书的那个,今早在餐堂扛了个牌子代人打饭,天啊,这莫不是商贾出身吧?
他住戊舍,听说包袱一打开,珠玉乱滚,还惹得同舍不告而取,昨夜闹了半夜。
这种货色真成了贺先生关门弟子,我等颜面何在?
放心,我听说那是因为他是贺夫人远房侄儿,才得了荐书,可没说就是关门弟子了。八成贺先生碍于亲戚关系,才给了荐书,成不成弟子,多少要看人才吧?咱们甲舍可是这么好呆的?别的不说,各科大小考,都比外头学的难上百倍!他如何能过得去!
那倒也是。就算别的书院的优秀子弟,也应付不了咱们的随堂考。
所以不用做太多,且静静等着他每门黜落,自个乖乖收拾包袱走路便是。三次小考优异升舍,三次小考黜落降舍。之前各舍已经开赌了,赌他三次之内,升还是降!一赔十!
这赌局不对啊,应该赌他三次之内降几个舍才对!优异一年也给不出几个,他能连拿三个?割了我头都不信!
这不是有人居然提出他能升嘛,赌局就变了呗。要我说,那几个,钱多了烧得呗。
哪几个傻子赌他能升?
甲舍优堂那几个,居然还有个后面的语音淹没在一阵嘈杂里,夹杂着夫子来了的嚷嚷声。
铁慈一步跨进堂内。
屋内吵嚷戛然而止。
铁慈环视一圈。
座位已经坐满了,只有最后面的一个座位,而那屋子最后面中间部分大约是因为渗水,加了砖,地势比别处都高,单单架了一桌一椅,和前头先生案几遥遥相对,俯瞰全堂。
是个让一般人坐上去会觉得自己居高临下,十分尴尬的位置。
全堂的学生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想看这个新来的家伙在那椅子上坐立不安。
沈谧坐在靠墙角落的地方,眼神微带忧色,但碍于铁慈嘱咐,并不能上前说什么。
众目灼灼,微带兴奋。
铁慈一笑,走上前,坐上椅子,椅子微微一斜,她却在此刻脚一踢,将架在椅子下的石子踢走,衣袍一掀,顺势稳稳坐进去,身子微微后仰,双臂一搁,交叉于腹前,双腿一架,面带微笑,目视下方。
众人:
她在台上高坐,气场从容尊贵。
他们在下仰视,莫名觉得仿佛上头王者端坐,正在等人参拜。
被她微笑着的目光一轮,竟两腿战战,自觉失礼。
铁慈嗤笑。
姐以前面对的都是煌煌大殿,插葱般山呼参拜的重臣。
瞧得上你们这些弱鸡!
她下巴一抬,曼声道:看什么呢?不知道上课了?
众学生们茫然机械转身翻书。
铁慈在他们背后又道:先前那个,说我不能连赢三次优异,否则你割头的那位亲。
一名男子转过头来,道:是我,怎样?
铁慈有些惊异。
这人一张瓜子脸,肌肤白皙,鼻梁高挺,容貌柔润,气质却透着点孤傲的冷。
正是和她打了几天麻将都没理过她的戚元思嘛。
嗯,还是被点中又辞婚的前准未婚夫,前儿不是听说因为退婚这事被打了?
铁慈看见他那高鼻梁上,果然还有一点伤痕。也不知道是谁学做好事不留名。
不过这位不是说课业很好吗?怎么会到良堂来?
原本打麻将时倒也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却敌意更重了。
她心中心思乱转,嘴上却一点不慢。
如果我赢了呢?
呵呵。戚元思微笑里俱是讽意。
也不要你割头,去恭房直播吃屎可好?
粗俗!
怎么?怕了?
周围一阵哄笑,有人道:戚少,和他赌,反正谁吃你也不会吃!
戚元思道:既做了赌局,那你若输了呢?你也吃?
我没你们那么好胃口。铁慈笑,我若输了,就如你们所愿,自动退学呗。
一言为定!
第75章 酷炫狂霸拽(一更)
周边一阵骚动。
一个圆脸书生悄悄凑过头,道:你也太托大了!人家故意挤兑你你就应了?书院的优异不是优秀,随手便能给的!各位教谕助教每年的优异评定有定额。每人每年不可超过三人。否则就要公开评审。书院今年才发出去四个优异,都是甲舍优班才有!
铁慈笑道:四个呢,不少了,我就要三个。
那人瞧她一眼,叹口气,摇头不说话了。
此时经义课的夫子姚先生进门来,一眼看见高踞对面的铁慈,皱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铁慈却不认为这是夫子慈和,很明显这个座位就是个刑座,绝非今天才架起来的,一般谁犯了错误被孤立了,大概都会被赶到这个位置上去坐,以至于夫子司空见惯。
对霸凌视而不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明经科是毫无技术难度的科目,主要就是经义的背诵和理解。跃鲤书院的背诵要求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变成诗书礼易春秋诸经典中,师长提出一句,学生们要在其余几本经义中找到第一字和前句最后一字相同的一句接续。对经书的熟稔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