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当时下的指令,执行起来需要时间,她算着也该差不多了,方才才故意那般说话。但也没想到,就那么巧,提学的文书到了。
倒显得她铁口直断一般。
现在众人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写着此人邪性。
骆弈秋等人已经瘫坐在地,烂泥般拉都拉不起,众人同情之余又觉得心惊,纷纷绕着铁慈走,走开之前还不忘对着卫瑄做个揖以示歉意。
卫瑄素日里因为弟弟,都是向他们赔礼,小心翼翼支应着,此刻第一遭得此优待,神情颇有些恍惚。
铁慈将卫瑆交给她,卫瑆却拉着她衣裳不让她走,铁慈蹲下身,看进他的眸子,道:以后可以每天找我玩。
卫瑆这才放了手,铁慈又看向卫瑄,道:看你也不是甘于委屈之人,那就不要委屈自己和亲人了。有种人很贱,你越迁就,他越不知好歹。
卫瑄垂头,半晌道:是。是我思量错了。
铁慈一点头,便急着要走,卫瑄却又道:你是不是在寻你那两个婢女?我看见她们这两天在给监院家帮忙。
铁慈站在书院西北角的半闲斋前。
这里就是教师的集体宿舍,大门进去一间一间的小院,监院和山长家相邻,都住在最后一进。
山长经常出门讲学,监院就是院务的实际执掌人。经常住在前院值房,不常回家。
他的院子是这些师长院中最大的,此刻院门前十分忙碌,却是正在将围墙拆了,再建一个灶房,院内的帮工来了不少,铁慈一眼就看见赤雪丹霜一个和泥浆,一个砌墙,灰头土脸,满身水浆。
一个婢子穿得干干净净站在院子中,呼喝着众人干活,过了一会又道餐堂快要开饭了,可以休息一刻钟去吃饭,吃完再来。便有三三两两的匠人帮工去吃饭。
铁慈要看笑了。这是让人干活还不管饭?
她等着丹霜赤雪出来,再问清怎么回事。然而那两人并没出来,肩并肩靠着山墙,从怀里掏出饼子馒头吃着,吃了几口继续干活,竟然是十分卖力的模样。
那婢子便走过来,笑着夸了两人几句。
铁慈面无表情看着。
赤雪丹霜是她的大宫女,在宫中是有品级的,她虽无实权,终究是皇朝唯一继承人,无比尊贵尽在一身。她的大宫女,便是寻常三品官见了,也要相互行个礼。
这些百姓婢仆,连触摸她们裙角的资格都没有。
铁慈并不想把阶级观念顶在头顶时刻招摇,但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人被人践踏。
那边赤雪便笑着谦虚,说想拜见夫人。
那婢子却推脱,说夫人忙碌。
赤雪便又说自家公子若来了,还请夫人不吝赐见。
那婢子便矜持地一点头,道:放心,你们如此乖觉,夫人自然会照拂你家公子。说起来,你们公子也很有福气,有你们这样为他着想的下人。
我是很有福气,但是你们夫人可能很快就要福气不好了。
那婢子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一个俊美少年走了进来,朝阳之下眉目灿然如镀金,她忽然红了脸,忘记了他方才说了什么。
赤雪丹霜却有些慌张地从墙上爬了下来。
铁慈上下打量她们一眼,道:这是做了多久的活?
赤雪掠掠鬓发,不动声色将衣服上灰尘掸掉,才道:公子,快到上课时辰了
昨晚你们去了哪里?
赤雪愕然看向那婢子,道:昨晚我们请姐姐传话,姐姐没去说吗?
那婢子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铁慈顿时就明白了。敢情昨天丹霜赤雪就被留在了这里帮忙,她们托这婢子带话,可能是找了些什么理由,然而这婢子根本就没去说。
所以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昨晚失踪的事!
这两个丫头,知道自己需要和监院夫人搞好关系,好套问当年贺梓夫人死亡真相,就这样瞒着她,来给这种人做牛做马吗!
她就这么无能,需要她们这般给她兜揽着?
铁慈气得头痛。
赤雪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昨晚您没接到信息,可您也没找我们您昨晚出什么事了!她嗅了嗅铁慈身上隐约不散的血腥味,顿时变色,丹霜已经上前一步要查看,铁慈一侧身让过,淡淡道:你们主意大得很,就不必再管我的事了。
她说得平淡,丹霜赤雪却如被火烫,下意识就要跪,被铁慈眼神止住。
门帘一掀,出来一个妇人,慢条斯理地问:外面吵吵嚷嚷地做甚?活儿都干完了吗?
婢子行礼:夫人!
铁慈看那妇人,和她想象的尖酸刻薄模样不同,那女子长着一张还算慈眉善目的脸,只一双眼睛细长微挑,边缘吊起,看人时候太过用力,像是随时要从人身上抠出些三瓜两枣来,抠得人不太舒服。
铁慈接过丹霜手中还拿着的泥砖,往半截墙上一搁,掸掸灰,长腿一迈,便跨过了半截墙,往院子里走,一边道:干完了!
那婢子道:哎哎你这外男怎么不打招呼往内院闯!
铁慈回头,亲切地一笑,道:这院子里帮忙砌墙盘灶的,不都是这书院里的外男?咋了,他们进得,我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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