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算了,不挖了。到此为止吧。
真相揭露,真的会伤害太多人。
徒弟们以后要如何面对师傅面对自己。他们也是被愚弄的啊。
做师傅的,好不容易在漫漫时光里接受了绝笔书的痛苦,难道还要他去面对其实爱妻冤死还背负恶名的更深痛苦?
至于她自己,更是前功尽弃。
而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无论如何,保全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夜蹲在院子里划地,纠结思考,起身的时候,她本已经是下定决心放弃的。
然而走到留香湖边,看见粼粼湖水,再次想起三岁那年在水底的挣扎。
想起曾经遇见过的暗杀,甚至还有构陷。
如果在那些时候死了,说不定凶手为了推卸罪责,也会给自己按上某些不堪的罪名吧?
凭什么,就要让那个无辜的女子,被人暗害了还要背负那些不堪呢?
凭什么她就是该被牺牲的呢?
就因为别人需要她牺牲吗?
她缓缓转身,走到贺梓面前,长揖到地。
先生要我帮忙找到真相,如今我已找到了。恩义冤仇,请先生日后自决。至于你我之间的约定,就算了吧。
她行完礼,不看任何人,转身出了树林。
林子边上,有人在等候。
她心中一跳,原以为是容蔚,直到看见那人咳嗽一声,才知道是容溥。
她现在心情低落,也不想说什么,点点头,便要绕过容溥。
容溥轻声道:方才容蔚想过来,给我派人引走了。
铁慈没说话。
容溥凝视着铁慈。
这个女子,有着全天下最为明亮坚刚的心志。
世人趋利避害,几成天性。
唯她不同。
在所有人都会做那个最正确的选择的时候,她迎面而上,铁似的衣袂,不被罡风吹折。
这才是令人心折,不可超越的皇太女。
是他这半夜不顾荏弱之身,站在这里吹风,为她守候的最大的理由。
无法不仰慕,无法不尊敬。
铁慈心情低落,此刻根本无法体察别人的心情,体察到了只会令她更低落。
孤也很想不说的啊!
孤就是忍不住啊!
真是贱啊!
骂了自己几句,她舒服了点,点了点头又要走,容溥轻声道:贺先生不愿再帮你,没什么。之后我会努力,将书院收于麾下是我的麾下,不是容家的
铁慈停住脚步,半晌,笑一声。
她道:容卿啊,孤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是你觉得,你真的能和容家割裂吗?
容溥还没回答,她又一指树林中道:如果你说你能割裂,那你现在就去证明。你去和山长他们说,容麓川在这事中,可能是唯一一个不清白的徒弟。他原本不同意用那样的方式写绝笔,为什么隔了一夜就改变态度了?是不是因为在那晚,他发现了自己的夫人才是凶手,然后为她选择了沉默?
容溥微怔。
他不知道还有这细节,但铁慈既然方才没有明说,那就是给容家留了余地。
半晌他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殿下,倒也不必我去说,山长他们不过是被最亲近的人蒙蔽而已,一旦醒过神来,很容易想得到。
没良心的人比较容易上位啊。你看,山长此刻这般狼狈,而容麓川,已经是首辅了。铁慈笑着拍拍容溥肩膀,劝你,别善良。
她衣袂飘飘地走了,再不回头。
无论是谁,想要获得她的信任,都没那么容易。
她啊,姓铁。
第119章 我疼你
铁慈回去舍间,只觉得疲惫无比,不想理会这世间任何事,只想倒头就睡。
结果还被丹野拦在门口,非要问她方才闹那么轰动干什么去了,戊舍太远了,等他听到消息赶过去,人早就跑了。
铁慈难得心绪如此败坏,心间乱糟糟像被无数绣花针穿针引线,一刺一刺的。
一探眼看见容蔚的铺子上空了,被褥都没了。
她心一跳,感觉浑身都往下沉了沉。
丹野顺着她眼神回头一看,越发嘚瑟地道:哈,那家伙今天回来,二话不说命人把东西运走了,可算滚蛋了
铁慈抬起眼盯着他。
丹野犹自未觉,还在兴高采烈。
铁慈忽觉忍无可忍。
一抬手抓住他手腕,一抡一甩。
呼地一声,丹野被送往千里之外。
屋顶上梳毛的海东青尖叫一声,狂冲而下,一把接走了被甩飞的兄弟。
海东青把懵了的丹野往屋顶一放,转回头就冲向铁慈,铁慈冷笑看着那鸟,那鸟却在经过她的时候猛地拐了个弯,扑向装小猫的木箱子。
铁慈:
还挺狡猾。
下一刻她一指点在海东青鸟头上,把那巨鸟生生顶出了门,拎起箱子就往外走。
丹野兄弟俩在屋顶上抱着彼此,看着难得凶悍的大佬离去,瑟瑟发抖
铁慈拎着箱子去了留香湖畔,吹了口哨示意丹霜来喂猫,她看出来小猫今天容蔚没喂,容容易易和容易正在箱子里乱爬,饿得吱吱乱叫,这让她心情更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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