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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震住。
    有一瞬间他不明白自己听见了什么,又恍惚知道自己听明白了一个人最为浩瀚的眼光和野心。
    原来剥去情爱的外衣,公子的内心深处藏着巍巍朝堂和远大星空。
    如果我不能获得她的信任,那将来这些都不会有。容溥的竹伞轻巧地转动,挥落日色光斑如雨,我和容家的未来,都不会有。
    日头一格一格地过。
    骂的人都没了力气,已经有人拖了长桌,备了纸笔墨,开始商讨如何写奏章弹劾太女了。
    那些管事口口声声要尊敬皇太女,此刻倒也没人来拦。
    眼看日头快要西斜,才有一骑泼风般驰来,肩膀上挂着小旗,老远便喊:皇太女钧令:因突发紧急公务,需回京处理,銮驾折返。跃鲤书院视察事容后再议,着令跃鲤书院诸师生即刻散去
    轰然一声,黑压压的等候人群炸了。
    铁慈正往戊舍走,听见这消息,挺了挺腰。
    猜过这空城计的几种可能,果然萧家还是选择了最恶劣的一种。
    她冷笑一声,进了戊舍的门,戊舍还是那么乱糟糟的光线阴暗,倒是最近接连搬进来几位公子哥,悄没声息地添置了许多东西,地上铺上了足毯,窗子遮上了碧影纱和黑色细纱,可以交替使用,她床上被褥都是最新最好的,洗漱用具也是最精美的,她床榻边加上了一个可以拉出来的精巧的小木架,用来放茶杯。茶杯一整套都是名店盘云斋的上品精瓷,云窑精品,价值千金。最近屋子里有蚊子,又添了鲛纱帐,床榻下三足鼎里熏着名贵的三合香。
    原本都是容溥张罗,打着爱护舍友的名义,铁慈不好生硬拒绝,后来的足毯蚊帐则是丹野的手笔,比拼着谁更能花钱似的。
    戊舍原本条件脏乱差,自从这两位住进来之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现在铁慈三两下就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连自己和容溥床上讲究的被褥都收进了柜子里,取出原本的又薄又旧又脏的床上用具换上。还跳到窗子外面,把胖虎那个臭烘烘洗不干净的尿壶,捂着鼻子拎进来了。
    然后她往床上一躺,听着外头的喧嚣。
    此时那人飞马传讯,绕着书院大门喊上三声,便头也不回拨马而去,连马都没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教谕和学生们,喊一声太女辱我!哗啦一下铺开长卷,提笔就写,淋漓的墨汁泼在滚热的地面上,无数人扑上去抢着签名。
    甚至还有人捋起袖子提起行囊,闹着这就要上京找御史,告御状。
    这边闹得沸反盈天,那边官员们犹自在笑盈盈喝茶,今日来的大多是萧家派系,本地最高军事长官还有都指挥使甘田虽然不算萧家门下,但萧家善于拉拢人心,也没少得好处。此刻甘田对外看了一眼,多少有些不安,轻声道:要么出去调停一下吧,也算是个态度。
    萧常揭开茶盏,缓缓喝一会茶,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去看看。
    他起身出了厅,看着外头闹哄哄,眼底露出笑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胸口。
    几个月前瑞祥殿被皇太女踹的那一脚,似乎现在还在痛。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强到他总不能忘,抢了这差事出京,就想看看她混迹于市井之间,能狼狈到什么地步。
    若是她于那劣境之中,终于认清自己身份,明白一个傀儡该做什么,他倒也不介意重提旧事。
    一群师生急匆匆向他而来,领头的手中捧着墨汁淋漓的长卷,想来是要向他这京中高官请愿弹劾来着了。
    萧常咳嗽一声,端正了脸色,听那领头教谕慷慨激昂地大骂了皇太女一顿,心中愉悦,脸上却神情肃然,正待伸手去接那檄文。
    忽然地面一阵猛烈震动,隐隐似有呼啸奔腾之声,那递上檄文的书生正激动手抖,被这一惊,檄文掉落尘埃。
    众人回首,就看见已经大开的书院大门外,隐隐露出了一条黑线。
    黑线还在不断推进,渐渐于日光下亮起寒光烁烁的枪尖。
    枪尖在一色艳阳里灿然如银色波浪,快速起伏,几个瞬间,就到了山门前,最前头一抹明黄旗哗地在风中展开,上头一只金凤翱翔于山川河海之间。
    凤旗,皇太女的专用标志。
    而凤旗之后,黑压压的铁甲群如一座移动的山,发出一阵沉稳而浩然的嚓嚓之声。
    众人都凝成了泥塑木雕,震撼地仰头看那军队如山之暗影笼罩而来。
    太女九卫。
    皇太女的专用军事戍卫队,在盛都时有点怂,低调得仿佛只是一个影子,机械而沉默地拱卫在瑞祥殿周围,然而今日在山野间,快马长驰的太女九卫,像一只擦去积灰的獠牙,眨眼间便穿透了青阳山。
    领头的是一个三十余的青年人,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太女九卫的指挥使,应该英挺硬朗,方当得起如此好听的名号,担当得起皇家的门面。眼前这位,微胖,一张圆润的小白脸,眼睛总是似睡非睡地眯着,让人想起日光下翻着肚皮晒太阳的懒猫。
    他额前头发留得很长,非主流一般挡住了半边额头,所以人们也就不容易看见,那里有几个刺青的字。
    罪囚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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