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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页
    铁慈在咳嗽。
    身下冰凉彻骨,还有什么东西尖锐地抵在伤口附近,痛得她眼冒金星,而咳嗽再次加剧了这种疼痛,她险些闭过气去。
    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后心,真气涓涓而入,压下了这一刻的伤势发作。
    铁慈缓过气来,睁开眼,第一眼看见不远处一片血红倒挂,无数形态各异的尸首冲入眼帘,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进了十八层地狱。
    想了一下,虽然自己杀人不少,但也没杀不该杀之人,似乎不该一开始就喜提十八层地狱。
    过了一会,视线清晰了一点,通过那层血红之间的碎冰的白,才认出来这竟然是冰瀑,而那些尸首是大乾士兵。
    这是先前狄一苇和大乾士兵的交战之地。
    铁慈舒一口气,心想万幸之前留了力。
    不然重伤之后的瞬移,弄不好移不出爆炸中心,更不要说移到有利于自己的地方了。
    但是此刻,显然狄一苇的战阵已经发生了转移,冰瀑上下方都已经没有了士兵。
    而她现在的位置离冰瀑还有点距离,在那片山坡和溪流交杂,高高低低的地域,身下就是一道小小的冰溪,旁边半人高的山坡挡住了她。
    浑身冰凉,只有被抓住的手是温暖的。
    铁慈没有转眼去看身边的人,感觉到真力还在流动,她挣脱了那只手。
    她闭着眼睛,道:你走吧。
    救他这最后一回,日后,沙场再见,不论旧情。
    那只手又抓过来,抓住了她。
    带我走。
    铁慈没有睁眼。
    你是在逼我痛下决心,怒斩敌首么?
    瞧,下决心就下决心,还用了个痛字,显然你是舍不得我的。舍不得就对了,我也舍不得你。毕竟杀我还要用力气。慕容翊笑道,还记得当初去西戎之前我和你说的吗?如有一日你我背离,我会一直追着你,直到追到你回头为止。
    铁慈在此刻,终于想起了当初飞刀选夫婿时,看见的对方画像上的名字。
    慕容翊,这不是普通三观的背离,这是辽东大军压境,而我是大乾皇太女。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你又有什么理由还能继续这样满嘴轻佻?
    辽东大军压境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的兵吗?是我下令的吗?是我指挥的吗?你这样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慕容翊扣紧她的手指不肯放,我杀了我家老大老四老十一,你见过这样对老子的儿子吗?方才那车里,我只要站起来就会被炸死,你见过这样对儿子的老子吗?
    你杀兄长,为的是辽东王位。你父亲让你来杀我并布下后手,为的是惩罚你的无情。这是你辽东王庭的兄弟阋墙父子相残,不是我一个大乾人用以判断敌友的理由。
    别跟我说大道理。慕容翊气喘吁吁,眼眸水汽盈盈地看着她,我斗嘴斗不过你我伤口痛
    铁慈:
    说不过就装死撒赖。
    老子不痛吗?
    慕容翊艰难地爬了起来,皱眉看着她胸前的匕首,道:宝甲呢!我亲手给你做的宝甲呢!我出手的时候其实留心了,你要穿着宝甲我能感觉到,当时就能收手,而且穿宝甲便是刺你也不怕受伤!可是你竟然没穿!说!你是不是把宝甲给容溥那个心机婊了!
    说到最后语气森森,杀气凛然,虚弱也不见了,疼痛也没有了,大抵容溥如果在面前,一个翻身刀子就捅进去了。
    铁慈对他现在还能理直气壮吃醋感到万分敬佩这世上怎么就有人这么厚脸皮,万事都不当回事呢?
    压境的大军,满眼的死尸,立场的对立,身份的巨大鸿沟,乃至现在彼此给对方造成的伤口,随便哪件都够人一辈子都再过不去的坎,怎么到他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她有点想笑,又觉得无奈,无奈里生出心酸,忍不住一声长叹。
    她一叹息,慕容翊装出来的醋意也就维持不下去了。
    能若无其事吗?
    其实不能。
    但是如果他不能若无其事跨过这道天堑,那之后彼此便会越来越远,最终分道扬镳。
    他向来知她心中存家国天下,原也不以为意,毕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书院学子尤以百姓黎庶为重,少年意气,胸中万千抱负乃寻常,巾帼女子罢了。
    到如今才确定这一份雄心和浩然气,源于她不可推卸的责任和无与伦比的身份。
    山川天地,别人可以跨过,她跨不过。
    只能他努力跨越,如夸父追日,追缀不休,不知疲倦,不惧生死。
    他还要说什么,铁慈忽然支起身子,向着远处望去。
    慕容翊上前,把她从冰溪中挪出来,慢慢扶到了旁边的山坡上。
    铁慈此刻也无心理会他,紧紧盯着远方。
    她自拥有透视之能后,视力便远超常人,远远看见对阵战场上,穿红甲的骑兵不断倒下,战阵散乱。
    但是她没有看见辽东士兵的攻击。
    这是发生了什么?
    明明她在瞬移前,还是大乾一片形势大好的。
    那边平原上,狄一苇打算包抄过去的军队在外撤,瞬间放弃了对辽东的攻击。
    铁慈隐约看见步兵也在不断倒下,跑得越快,倒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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