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趴在舱壁上偷听的慕容翊眉毛一挑。
咦,居然没来抚慰我?
他转身,往床上一躺,门外谈卿博敲门,慕容翊阴恻恻地道: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谈卿博哭笑不得地看慕四,阿丽腾倒笑了,道:殿下让我们给您送饭呢,顺便给您试试药。
两人方才已经得知了铁慈的身份,特地前去拜见,铁慈态度如常,两人最初有些不安,很快也便坦然了。
慕容翊这才让人进去,但谈卿博说,在找到解药之前,他也只能按照自己寻摸来的古书上的法子,给慕容翊尽量减轻发作程度,想要根治实在无能为力。
于今之计,只有和铁慈保持距离了。
夜半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铁慈,听见隔墙轻微的划拉声,像是指甲无聊地在墙上抓挠。
半夜听见这种声音,着实有几分惊悚,铁慈却笑了。
她装睡不理,那抓挠声又变了,变成了敲击声,一声,两声,三声。
敲了一会,没声了。
铁慈唇角扬起,隔着舱壁也能想象到那家伙两眼发光地敲墙,然后越敲越沮丧的表情。
她等那边彻底安静了,才伸手对墙上敲了敲。
那边立即有了动静,但铁慈没有停下来,她继续在慢慢地敲。
隔壁沉静下来,慕容翊似乎察觉她并不是在单纯地敲舱壁。
铁慈敲了很久,直到慕容翊忍无可忍,舱壁上出现一道印子,随即一块木板掉了下来,木板后露出一张脸。
铁慈乍一看见的一双亮闪闪的硕大的眼睛,一只眼睛就有半个巴掌大。
她往后一退,然后才啼笑皆非地发现那就是一幅眼镜,舶来品。
眼镜架在慕容翊高高的鼻梁上,眼镜后是一张被布缠了半边的脸。
铁慈端详一会,戴了手套,伸长手臂,解下了遮脸的布,再退后瞧瞧。
嗯,果然,挺斯文败类的。
难怪师父说眼镜这东西是男人的装扮物,戴上和不戴气质迥异。
慕容翊顶了顶眼镜,他这么严密装扮,不是怕被铁慈影响,而是怕染给铁慈,这铁慈万一也染上,也对她自己的气息敏感,那岂不是完了。
他飞快地把布又给缠上,瓮声瓮气地问铁慈:你方才敲的是什么?不像是曲子。
是一种语言,叫摩斯密码。
又是你师父教给你的古怪玩意?
她说是她们那儿的细作之间通讯的秘密方式,有时候也可以用来求救,但学这个需要先学一种类似洋外的文字,就还挺复杂的,你想学吗?
慕容翊瞅瞅她,不,他不想学,他唯一想学的是如何解了这毒,原以为这漫漫长路,足够他上下其手抱得太女归,没想到横生枝节,现在别说抱美人了,居然连靠近都不成了。
但是不学,就要回去睡觉,他只好道:学。
铁慈就先给他讲字母,说起当初给狄一苇恶补一夜简单英文,后来通信用英文,而楼析等人画蛇添足之事,也正因此,后来朝堂对质时,这个证据一拿,本来还想纠缠的萧氏无话可说。
铁慈语重心长总结,所以,学好一门外语很重要啊。
她描摹了字母给慕容翊拿去学,自己拿起针线,又拿出一块布。
和她想象得不错,慕容翊看似像个仗恃小聪明不爱读书的,但真正学起东西来,很快也很认真。
铁慈越看越喜欢,她的慕容,果然就是最好的男子,永远分得清轻重缓急,战略上重视,战术上藐视,最潇洒的行为,最诚恳的态度。
慕容翊读了一阵字母,抬头看见她正在穿针引线,他从未见过铁慈这般贤惠模样,大感好奇,扒着小小窗口问她:在做什么?
铁慈拿针抿抿头发,笑而不语。
慕容翊看她动作熟练,奇道:你竟然会女工!
皇太女怎么可能会寻常女子闺中之事呢?
我会的多呢。铁慈道,琴棋书画,女工中馈,但凡大家女子要学的,我都学过。
你不是
铁慈笑一笑,没说话。
慕容翊立刻就明白了。
她是皇太女,也是多年傀儡,之前萧氏势盛,她们父女在太后鼻息下苟延残喘,半点才华野心都不能露,事事听从太后安排,学这些,是迷惑太后,也是让萧氏觉得,她安心做一个傀儡,时刻准备嫁作寻常妇。
慕容翊想起她的武功,她精通朝务,她熟知天文地理经书子集甚至数学实务,她还要和她的师父学一堆新鲜事物,再加上这些女子日常技艺也不能丢下,其中随便哪一样,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她之前的十七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她睡饱过吗?
心中怜惜顿起,恨不得将她揽在怀中亲亲抱抱,却又不能。
慕容翊这下是真有些恼火了,眼神阴沉。
铁慈抬头看见,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好笑,抚慰他道:我很会安排时间,并没有太辛苦。学习有什么苦的?真正苦的是想学不能学没机会学以至于终生因为无知沦落的。
所以我的理想,就是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学。每个人都能活得像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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