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见了他们的一些话,铁慈道,我怀疑
慕容翊没有继续听,一个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来,声音模糊地道:我的属下应该就在这附近,领头的叫姹紫,是个女子,她认识你,擅长医术,也善追踪,你让她跟着你
铁慈冷静地道:你不用给我交代遗言。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慕容翊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他指节微凉如软玉,手势却轻得像风,怕你太辛苦。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就没有道理不能成功。铁慈捉住他的手指,偏头轻轻吻了吻。
你想过没有,那日浮光江上对我们出手的青衣人,就是这寨子的叔公。慕容翊反手扣紧了她的手指,是敌,非友。他不会救我们的。甚至你可能会因此送命,阿慈,赶紧走吧。
铁慈笑:不。
别说是敌人,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要他救你,就必须能成。
她另一只手落在了慕容翊的颈后,轻轻一按,没费什么力气,就让他安静地闭上了眼。
中毒太久,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身旁有脚步声,有人掀开被子一角,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看,大眼睛在暗处亮得贼也似。
铁慈掀开被子,笑:阿冲少爷。
她看着这孩子脸熟,果然是当初在盛都酒楼前,大风吹倒的马车下救起的那个小孩。
这个孩子显然已经先认出了他们,却并没有想过要报救命之恩。
放在往日铁慈觉得这很正常,施恩如果求报那意味就变了,但现在她可不打算充大方。
你知道吗?她道,在我们那,救命之恩今世不还,下辈子是要给恩人做牛做马一辈子的。
那孩子嘻嘻笑道:所以我来报答你了啊,只要你给我一个烟花,我就带你去见叔公。要母鸡放屁那种。
铁慈也不拆穿他之前派人来搜她烟花的事。坦然地道:烟花现在没有。只要他得救,将来你要多少有多少。
孩子摇着肥短的手指,叔公说,相信遥远许诺的人,就会连现在都抓不住。
你叔公为何这么丧,像受过彻骨的情伤。铁慈随口道,我先问一句,你能不能治这毒?
不能。
你叔公能不能?
也许能。但是他不会治,他当年发过誓,此生只杀人不救人。
绝无例外?
绝无例外。
好。铁慈站起身,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阿冲懵懂地仰头看她。
铁慈一只手就将他拎了起来,拎鸡仔似的,站在不远处的阿扣愣愣地托了托眼镜。
这句话叫,铁慈背起慕容翊,一手拎着孩子大步前行,打了孩子,大人就出来了。
阿冲惊愕大叫,拼命挣扎,但是铁慈铁了心要抓住谁的时候,谁又能挣脱?
头顶上树冠摇曳有声,铁慈道:不要试图使用任何手段伤害我和我的人,我保证,在我被你们毒死之前,我绝对能够先杀了他。
她跳上阿扣划来的船,把阿冲抱在怀里,慕容翊放在眼前。
岸边,随风摇曳的花草不再摇曳,草丛里簌簌游动的动静停止,一蹦一蹦弹动的草尖也凝固。
阿冲试图挣扎,但是铁慈整个人就像铁铸的,阿冲那点小小的力气都不能撼动她的指尖。
阿冲大叫:你之前还救过我呢!怎么现在就这样对我!那你的救命之恩不就一笔勾销了吗!
铁慈奇道:原来你记得救命之恩啊?可我没挟持你之前也没见你说要报救命之恩,那我要这恩情何用?手指一捏,阿冲翻着白眼软软地倒了。
铁慈对阿扣招招手,道:麻烦你来划船。
阿扣懵懵地上船来,铁慈道:麻烦你护好他。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他是无辜的,他还是个快死的人,对一个快死的人下手会报应到你的青蛙身上哦。
阿扣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青蛙,低声道:我不会让人伤害他的,你不要诅咒老虎。
铁慈看一眼那叫做老虎的青蛙,那青蛙对她孤寡孤寡地叫了几声,铁慈点点头,道:你也孤,我也孤,大家都是兄弟,我不为难你。
青蛙:孤寡!
阿扣拿起桨,看着铁慈,铁慈道:去找你们叔公。
阿扣为难地道:我也不确定叔公在哪
他都没有个住的地方么?
他有时候住在树上,有时候住在田野里,有时候就住在峰林里随便哪座峰的顶上,有时候会出山去逛,说不定他都出去了
他没有。
阿扣诧异地看了铁慈一眼,不明白她何以这么确定。
外人不许进峰林,峰林会杀了你的,你放下阿冲少爷走吧,我会让你安然出去的。
铁慈笑着指指桨,阿扣托托眼镜,叹口气划起桨,小舟顺滑地滑入峰林黑色的河水中。
小舟已经进入了峰林,峰林说是峰,其实大多不过三丈高低,嶙峋如笋,矗立在一泊墨池里,小舟需要及其高超的技巧,才能从容在其中绕行,铁慈隐然看出其分布暗含阵法,好在阿扣显然来往熟练,戴上眼镜更是操纵精微,铁慈渐渐发现她操船都紧贴着峰林石柱的边缘而行,很多时候都是惊险地擦着石柱而过,饶是阿扣技术精熟,额前也隐隐有了汗,而阿冲脸色显然不好,恶狠狠地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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