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那么近,那么近,沐浴光。
可算给我见着真人了,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不想嫁人了
她差点以为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转头才看见身边一个少女,正满脸梦幻地喃喃。
不止这一个,周围的很多女子,都是这样迷离又梦幻的神情。
连女侠都托着下巴,眼珠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子们更多的是兴奋之色太女就在眼前!太女早就来了!原来传言中太女要亲自选人不是虚假!她竟然潜伏在人群中悄悄观察了好几日!
那自己表现如何?有无犯错?有无出众之处?是不是已经被太女偷偷看在眼里?
一时所有人都挺直了背脊,整理衣襟,手指梳头,左顾右盼,悄悄往前挪。
人群里汹涌着激越的情绪,无数人目光闪闪发亮。
也有人腿发软,砰地一声,海右学政忽然直挺挺跪了下来。
铁慈正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双手撑着膝,饶有兴致地道:卿何故前倨而后恭焉?
海右学政脑袋死死抵着地面,不敢回答这羞辱的问题,双手抠进了尘土里。
倒是青阳知府颇为灵活,震惊过后早就跪了下来,此刻砰砰磕头,大声道:殿下!下官等有眼无珠!且畏于李家权势,不辨清白,为虎作伥,请殿下责罚!
铁慈倒有几分欣赏了,反应快,脸皮厚,敢在她面前摆出敢作敢当姿态,不管真假,最起码胆子够大脑子清醒,要么就是了解她的为人。
不管是哪种,都说明是个人才。
滑头爱财的人才那也是人才,水至清则无鱼,铁慈从不要求麾下全是正直清官。
清廉的庸官和有才干能做实事的贪官,她宁愿选择后一种。
这让她心情好了些,走过几名瑟瑟发抖的官员身边,笑道:回去自行将今日之事上报朝廷,等内阁的处理吧。
这便是不会当场处理的意思了,便留了余地。
能外放海右做实权官员的,谁在朝中没几个后援?
几人松了口气,那边容溥早已派人送了椅子来,请殿下处理此间事务,方才还姿态昂然的官员们,此刻都老老实实原地换个方向对铁慈跪着,不敢起身。
尘埃里,李小姐再次悠悠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惊叫,结果给她的婢女猛地捂住了嘴,险些没憋过气去。
她的嘴被三四只手掌捂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铁慈。
铁慈没有理会她,示意众人起身,给几位院正,几位年纪大的宿儒,几位官员都赐了座,文人有风骨,都谢了座,坦然坐着。只有几位官员,只敢小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着。
铁慈并没有提及众人的不敬之罪,直接道:比试也算到了尾声,初拟名单可好了?
容溥便上前奉上名单,铁慈翻了翻,半晌道:如何没有简奚?
她这一声出,连容溥都愣了愣。
之前不是已经和她通过气,提过这女子心机深沉,不宜伺候帝侧吗?
鸣泉书院院正道:殿下,简奚三轮出题考,已经落于十五人之外。
哦,对了,差点忘记和你们说了。铁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先前那一场,我还没投票。
众人:
之前因为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而孤代表的票数又和寻常不同,所以没有立即投票,就等着现在投了。铁慈将纸条一亮,孤投简奚。
众人沉默。
半晌,容溥轻声道:殿下一票抵二十票。
依旧沉默。
这意味着,真正出局的应该是方怀安。
但是,为什么?
殿下何以对简奚如此另眼相看?
因为她是女的吗?
众多目光都投向简奚,少女显然自己也很懵,微微张着嘴。
容溥一向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已经命人去取简奚先前的诗。
铁慈捧着墨卷,轻声读青阳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她问简奚,你写这诗时,应该有自己的解释。
简奚迎着她的目光,皇太女便如传言所说那般,目光温润,笑容温醇,但无论谁,在那样的目光下,都似乎无所遁形。
半晌,她轻声道:回殿下话。此诗意尽,无须赘饰。
场中有了轻微骚动。
一位宿儒反复诵读那诗,半晌道:确实。
在座都是大家,当然都知晓诗词意尽,再多一字都是狗尾续貂。而这首写山头覆雪的诗,从景、从情、从意、从远山至近林至城池,都已情至意满。
非要写出六韵五言排律也不是不行,但必然意境重复,显得累赘。
在座大儒们,自己想了一阵,也觉得不加比加了好,都是有风骨的文人,也说不出违心的话,因此都沉默。
倒是底下有人悄声道:但是连格式都不合
铁慈道:诗词一道,守韵守律确实重要。但更重要的,难道不是写出清通严密,脍炙人口的好诗?固守格式,不怕写成个诗匠?
没人敢说话了。
铁慈问简奚:之前为何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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