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慕容翊动作,咻咻风声刺破冰冷空气,黑光连闪,惊呼声起,众人脚下碎雪飞溅,钉下了整整齐齐一排弩箭。
对面的黑衣辽东精锐,冷酷地抬起手弩,对着所有人。
人们受惊退后。
慕容翊始终没有抬起眼,靠着墙,靠着树,靠着一切能支撑他身体的东西,专心地向前挪。
向铁慈的方向挪。
一步,一步。
他向前走,辽东精锐不死心地遥遥跟在他身后,想等他倒下,随时把他抢回来。
他每走一步,追来的人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明明他走得蹒跚,遍身浴血,脸色如雪,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但任何人只要看见他的眼睛,都会下意识心中一震。
他前进,人们后退,小街道之间,他和人群之间,始终留下一段空白。
却忽然有人忍耐不住般一声大叫,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那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看穿着打扮,像盛都官宦之家出身的小姐。
她冲得很快,她的丫鬟反应不及,惊得栽倒在雪地狂喊小姐。
那少女恍若未闻,冲向慕容翊,人还没到已经泪流满面,大喊:为什么!为什么!说好的誓死效忠永不背叛呢!
她冲过来时,辽东精锐齐齐抬手。
慕容翊也在此时飞快抬手。
姹紫一把按下了要出手保护世子的黑衣人的手。
慕容翊抬头。
只觉得那面容依稀熟悉,似乎是曾经见过的妙辞社一员,又似乎是当初书院里嘱咐他要忠于太女的少女。
但他已经看不清了。
不过一眨眼,少女已经冲到慕容翊面前,手中金光一闪,刺向慕容翊,背叛她,你去死!
慕容翊一偏头。
没有避让。
血花飞溅,金色的小剪刀,扎进了他的左肩。
少女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一击得手,反而愣住了,傻在了慕容翊面前,痴痴地看着他的脸。此时才发觉他连睫毛都染血,以至于仿佛不堪重负,眼眸一直垂着。
垂着,便可不看这人间冰封万里,春风不在。
他道:让开。
少女傻在当地。
让开。慕容翊轻声道,我没有背叛她,让我回去求你。
少女愕然看进他眼眸,被这传闻里桀骜无伦男子此刻的眼神瞬间击中,下意识后退一步。
世子!姹紫狂奔而来,一把扶住慕容翊,泪流满面。
何苦何苦你何苦!姹紫咬牙,将慕容翊扶到自己肩上,世子,回去吧!大王已经发兵了!大乾现在内忧外患,活不久了!你要铁慈,我们生擒她给你送去,回去吧!
慕容翊霍然回首。
并没有看姹紫,而是看向慕四。
慕四垂下眼,半晌点头。
慕容翊闭了闭眼。
这一瞬间,只有离他最近的少女,看见了他脸上神情。
遗憾、不舍、无奈、绝望千般苦痛在那张雪一般的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凝为淡淡寂寥和久久深寒。
他推开姹紫,缓缓直起腰,伸手拔出小金剪,看了看。
道:很有勇气很好。
少女愕然抬眼,以为他被刺激疯了。
慕容翊抬手,将金剪抛回给少女,轻声道:那么,就带着这样的勇气,去继续保护好你们的太女吧。
然后他终于转身。
狂喜的姹紫一把将他扶住,二话不说将他挪到了自己背上。
少女看着落在自己脚下的带血金剪,听着他浅淡似要随风去的声音,抬头看见那个人被人群簇拥而去的背影。
想着他拼死也要往回走。
却又莫名其妙决然转身。
她忽然被一阵莫名的巨大酸楚击中。
猛地蹲下抱住了双膝,将脸埋在了膝上。
朱彝也怔在一边,眼看黑衣人们又要远遁,才惊醒过来。
不管真相如何。拦下慕容翊是必须的。
不仅仅是因为师父的严令。
慕容翊现在已经是定安王唯一有用的子嗣,哪怕是为日后的大乾安定,此刻也一定要把他留在盛都!
追上!
一阵风起,卷起雪涛半丈,迷了人们的眼。
等到睁眼,前方已经不见黑衣人的身影。
朱彝跃上一座矮屋,看着前方贫民窟里连绵的低矮窝棚,在这里找人,宛如大海捞针。
可不捞,也得捞。
他回头,看见五军都督府下辖的五城兵马司官兵已经赶到。
朱彝松一口气,嘶哑着喉咙,指着前方,喝道:搜!
狄一苇带兵赶去城门,夏侯淳赶回宫中,萍踪留在宫城之上调息,端木和桑棠携手而去,也去寻地方调息,宫卫首领正在指挥士兵们赶紧整修城头,也来不及收拾广场上一片狼藉,赶紧先紧闭宫门。
忽然角楼上一阵喧哗,随即轰然声响,角楼顶砖石纷落,几道乌光穿透屋顶,飙射向天。
角楼有人袭击!床弩被惊动!
警哨声尖锐又嘹亮,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往角楼赶,却又听见几声刺耳的崩裂之声,声音难听又磨砺,很多人难受得弯腰捂胸,经验丰富的老兵大呼:不好,床弩被砸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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