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眨眼,重明宫的宫墙,便一左一右破了两个大洞,像两个巨大的创口,透过创口,能看见满庭惶然的卫士,更远一点的门半开半闭的大殿,和殿内的一片狼藉。
童如石示意崔轼上前。
崔轼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去,手指轻轻一弹,一缕黑线顺着破损的墙洞散入,靠近墙面的几个护卫忽然无声无息倒了下去,他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手刚触及对方肌肤,立刻也倒地,瞬间僵硬。
有人喊:毒厉害,不能靠近!
冲上来的人潮水般退下去。
童如石静静地道:里头的人听着,一刻钟之内,将皇帝和皇太女的尸首抬出来,玉玺也拿出来,搁在皇帝尸首之上。一刻钟之后如果还不应命,这毒就送进整个重明宫。
铁慈在阿黑她们出手的一刻已经回到了内殿,并没有看外面。
听见外头的传音,她面无表情。
段延徳焦灼地道:殿下
铁慈摇摇头,闭目养神,段延徳不敢打扰,自己去组织护卫组成防线,眼看时间已经过半,回到殿中,却看见铁慈正在写字。
这种时候,她依旧一笔一划,写得从容。
段延徳不知道是该感叹太女每逢大事有静气,还是该担忧太女是不是已经疯了?
铁慈写好,搁笔,还看了看。
段延徳焦灼地看着西洋钟。
铁慈道:次辅去骂骂乱臣贼子吧。
段延徳:啊?
铁慈轻声道:悲愤、绝望、不甘、痛恨就当写一篇讨贼檄文,骂满一刻钟再哭着回来,无奈忍痛投降。
段延徳:
铁慈挥挥手,段延徳只好出去哭骂。
好在殿试一甲出身的老臣,骂人不算难事,段延徳隐约领悟铁慈的意思,缩在墙后大骂乱臣贼子,狼心狗肺,骂得童如石脸色铁青,忍无可忍下令给他点颜色,宫墙前烟尘滚滚乱石齐飞,段延徳被护卫拼死拖了回去,犹自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哭。
铁慈在殿内听着,微微点头。
当大官的,果然个个好演技。
现在气氛差不多了。
她看向赤雪,赤雪会意,道:殿下需要做两具假尸首吗?
她眼神里有忧色。
很明显殿下状态很差,为了保存元气才尽量不开口说话。
铁慈点点头,赤雪便立即去安排,铁慈从桌案下抽出一个方盒子,红木质地九龙雕刻镶青金石,看上去像是装玉玺的盒子。递给了赤雪。
赤雪也不多问,接了便去了。
段延徳回来,他演技果然逼真,脑袋真的被砸破了,用块汗巾随便裹着,他大概明白了铁慈的意思,小心地道:殿下,这样也瞒不了对方。而且一旦这样做,对方就能猜到您还活着了。
猜到我活着,才会进来送死。铁慈道,重明宫前三丈,宫内百丈,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辽东精锐们在巷陌中飞快地穿行,显然对城南地形十分熟悉。
如果有追兵接近,就会有人出来接应或者引开注意力,或者做些障眼法掩护。
显然就在这混乱城南,辽东也布下了不少人手。
姹紫眼看这些人极快地前行,是要立即将慕容翊送出盛都的模样,她微微偏头,感受到身后人气息越来越微弱,心急如焚,忽然停了脚步。
领头的黑衣人立即转头不耐地看着她。
世子不能再走了。姹紫抬手把着慕容翊脉搏,他必须先疗伤休养。
不行。黑衣人一口否决,不趁现在大乾还没反应过来出城,后头可能就难出了。
长途赶路,会要了世子的命!姹紫一步不让。
慕四也上前一步,站在了她身边。
留下来,一样会要命!
可能死和一定死之间,我选前者。姹紫背着慕容翊就要跳下屋顶。
黑衣人伸手去抓她后颈。
忽然一支冷箭射来,直冲他的面门,黑衣人急忙缩手,一转头看见很多人跃上屋脊,领头的朝三,手里端着劲弩。
这种劲弩,比他们那种轻便手弩,威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盛都城门盘查严格,劲弩这种军中制式武器一经发现就是大罪,但是朝三这段时间在盛都做生意风生水起,以经商之便,做这些事容易得多。
他劲弩指着辽东精锐,旁边手下还拎着桶和火把。
迎着黑衣人冷冷的目光,朝三道:我知道我们不是你们对手,但是劲弩杀不了你,我们就倒油,放火。你猜,追兵会不会立即找过来?
你们疯了!
对,疯了,被逼疯了。朝三抬起眼,看了慕容翊一眼,眼底泪花顿时喷了出来,哽咽道,既然如此,要死就一起死!
慕四震动地看着他。
从未想过小怂包朝三,万事瞻前顾后的朝三,也会有破釜沉舟的一天。
黑衣人和朝三对视半晌,听得追兵动静越来越近,眼看对面人人眼底仇恨,只得一咬牙,当先跳了下去,道:跟我来!
姹紫立即跟着便走,朝三依旧端着弩跟在最后面,眼看前面黑衣人左拐右拐,很多时候明明没有路,他掀开一个棚子,就能钻出条路来,遇上破败的矮墙,他一推,就能看见一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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