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贵妇们出入华堂,行走宫廷,鞋底踩着的不是地衣就是金砖,什么时候见过这般场景,走过这样淋漓血路,都颤抖着不敢前行,好些人是被士兵硬拎过去的。
底下攻了一波,算着城上损失惨重,正在对城上劝降。
盛都大营指挥使浓眉下压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眸子,正用千里眼看着护城河对面的巍巍城门,道:天色暗了,等会一边劝降,一边派人偷偷下水,看看能不能从河底寻到阴沟。
他身边副指挥使道:对方不会降低防备,陆路水路双管齐下我们损失必大。
因为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如果等到城内收拾了咱们那五万人,皇宫也解决了萧家散兵和达延人,合力一处
合力一处咱们也未必没有胜算,人数始终是咱们占优,而且现在辽东陇右达延同时叩关,九边大将无暇前来救驾,最近的是中州卫军,但是最近周边都大雪,道路难行,就算及时接到调令,赶来最起码也要三四日功夫有这时间,足够咱们腾挪了
话虽如此,但盛都大营指挥使忽然语声一顿。
随即他变色。
该死!
明明让夫人和独女好生躲藏,也安排了家将守卫,怎么会和萧家人混在一起,还被押上了城头!
再一想便知道这一定是萧家对他不放心,恐怕已经买通了他的家将,趁乱将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带了出来,却又没能保护好她们,现在让她们被绑上了城楼。
刘琛让那些女人在城头一字排开,用刀背抵着她们的脑袋,让她们看清城头的高度,惊得那些女人都开始呜呜哭泣。
他探头大喊:陶指挥使。休息好了吗?请您来欣赏一下我大乾罪徒的下场,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萧立衡的老娘,这是他夫人,这是他弟媳妇们,这是他侄女孙女们哦差点忘记了,这里还有您的夫人和您的千金。
他把鼻青脸肿的陶小姐特意往前拉了拉,底下陶指挥使看着都快要面目全非的女儿,脸色铁青。
他身后盛都大营一片哗然。
盛都大营是有相当一部分军官的家眷在城中的,这也是国家掌控军队的惯例之一,按常理大营不敢轻易背叛,但这次因为多家同时发动,还有萧家在内作祟,萧家再三作保,会和盛都大营里应外合,城内城外同时生乱,半日就可下盛都,届时盛都皇宫生乱,群臣被羁,军队群龙无首,大家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组织有效反扑,也没可能去缉捕他们的家属,尽可放心才是。
就算有人想到去第一时间羁押他们家属,但城门有人开,他们完全来得及进城后护住家属。
全盘计划推演过,盛都大营的高层也觉得这般情境,内外交迫,盛都不可能保得住。财帛权欲动人心,便同意了为飞黄腾达的未来搏一搏。
谁知道事态发展,全然不尽如人意。
城门比预期更早关闭,进城的人只有三分之一,这三分之一现在看起来还被困住,很可能没机会去转移保护家眷。
城墙上虽然人多,但抵抗很是激烈坚决,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仓皇失措。
萧家似乎并没有能在内城掀起风浪,现在自己家的女眷都被押上了城墙。
这也说明皇宫没有生乱,盛都城内,还有强有力的人物在稳定军心民心,在主持大局。
对他们来说,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境地!
所有人顿时心乱了。
虽然墙上并无自家的女眷,但是萧家的女眷都已经全部被绑上了城头,那自家的又能躲几天?
指挥使副指挥使脸色惨白地看着陶指挥使,先撤吧,现在军心不稳。
陶指挥使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觉得时辰紧迫,觉得时机不等人,觉得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拿下盛都,也许就再无机会了。
然而城墙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他浑身一颤。
爹,救我!爹!
指挥使!陶指挥使身后的军官们,神色惴惴不安地唤他。
陶指挥使睁开眼。
最起码现在,军心已散。
他长叹一声,挥手,后撤五里!
军队开始整齐后撤。
城墙上的女人们热泪盈眶。
萧问柳一直站在城墙最前方,手扶堞垛,看着底下黄沙地和前方的护城河。
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倒映着巍峨的城墙。
当盛都大营军队逐渐退出视线,轧轧声响,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越过了护城河。
一辆黑色马车驶过吊桥,车轮压着吊桥辘辘声响。
马车经过城门洞时,姹紫忽然探身,扔出一个包袱,扔到了一个守城的军官怀中。
我家主人,送给皇太女殿下的临别礼物。
那人接住,眼看马车轰然出门洞,将穿越城门洞的最后一点昏黄的光遮没。
他打开包袱,神色震惊。
片刻之后,城楼之上,刘琛打开那包袱,一霎惊讶后哈哈大笑。
来人,把这玩意,在城头上给我挂起来!
于黄昏和夜的交际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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