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溥顿了顿,道:万钱钱庄旗下的绸缎铺。
一阵安静。
容溥又道:最近这家事端很多,听说和瑰奇斋颇有龃龉。受了些欺负。
倒萧时两家曾联手对敌,盛都事变时也曾合力保护百姓,不想现在却斗得你死我活。
只是万钱山庄明显处于下风,毕竟盛都上层谁都知道他家背景,而瑰奇斋则算是国师的产业,其间轻重,不可相比。
铁慈一直没说话。
容溥也不会再说,又捡了些事随便说了,然后便为铁慈请脉。
请脉的时候,云不慈进来了,看见容溥请脉便笑道:大神医,可瞧出陛下脉象如何了?
容溥起身行礼,道:大师取笑了。溥正想请教大师,陛下这脉象有些难解之处。
嘿,你不要问我,我可不懂你们中医。云不慈摆摆手,将一个小盒子抛给简奚,道,收好了,一日三次,饭后温水服用。
简奚收好应是。云不慈道:她的脉象没有起色吗?
容溥不想说这么直白,委婉地道:内伤渐愈,但经脉不谐。
云不慈道:如果没有炎症了,脉象还这样,我这药吃了也无用。心病还须心药医。
容溥实在有点受不了她铁直的说话方式,岔开话题道:国师灵药,最近治好了不少重臣,大家都很感谢您。
云不慈对铁慈道:说到这个,我慈,我要批评你了。你说你朝中弄这么一大群病歪歪的老头子做甚?几乎个个都有高血压糖尿病动脉硬化,至不济也有腰椎间盘突出,为国尽忠了一辈子,都该退居二线了,你也该给人家放放假,别和个资本家一样,让一帮老骨头天天996。
容溥: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铁慈笑了笑,道:师父,您该知道,老臣经验足,经得起风浪,年轻人不是不给他们机会,但他们需要成长的时间。
容溥:为什么陛下一听就懂了?
年轻人推行国政才更有力,老天拔地的只会瞻前顾后。云不慈挥挥手道,你自己就是个年轻人,我瞧着你忒有些死气沉沉了。我知道你伤心,可你不还有这些忠心臣子,爱戴你的百姓吗?当然,最重要的,你还有你师父啊。
铁慈道:对了师父,贺太傅及内阁上书,请立您为太师,您愿意吗?
云不慈思考了一会儿,道:谁让我是你师父呢。现在我不管你,谁管你呢?
铁慈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道:多谢师父。
容溥施礼:见过太师。
云不慈挥了挥手,惆怅地道:其实我觉得做尼姑更好啊
忽然一人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掀开纱帘就坐到了铁慈床边,伸手就去拽她,铁慈,起来,起来,别总在床上睡着,我刚学会那什么自行车了,我带你兜风去!
铁慈给这混不吝的家伙拽得咳嗽起来,简奚和赤雪都赶紧扑过去。
铁慈摆摆手,平息了气息才道:丹野,你再这样乱闯,我就下令烤吃了墨野。
殿外踱来踱去的海东青,嘎地一声炸了毛。
丹野这才悻悻放手,看见自己把铁慈深衣拽歪了,还好心地想要帮她掸平,手刚伸到铁慈胸前,就被冲过来的简奚啪地一下打了下去。
堂堂西戎王被吓了一跳。
赤雪急忙上前将应激小炮弹拉下去,对丹野行礼道:大王,陛下现在还不能起身,更不要说
铁慈忽然道:更衣。
赤雪怔住。
容溥皱眉。
起床都艰难,怎么还能坐那个四面透风的车子兜风?
他有点诧异。丹野是个想一出就一出的,但铁慈何等稳重,她也不是个自暴自弃的人,这段时间吃药休养,从无怠慢,她应该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怎么会忽然同意出去兜风?
他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挑。
云不慈倒是无所谓模样,道:出去逛逛也好,总闷着一样不成。
赤雪无法,只得给铁慈更衣,披上厚厚大氅,大氅巨大的毛领几乎将铁慈整个的脸都埋了进去,赤雪给她束上衣领系带时,看着她越发尖削的下颌,和比雪白的毛领还白上三分的脸,心中一恸。
已经伤愈,只是最近很少在殿内伺候的丹霜走过来,要将铁慈背出去,丹野一把推开她,弯身就将铁慈抱了出去,我来吧!
他将铁慈抱出去,安置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铁慈裹成了一只胖熊。赤雪追出来,又用长长的围巾裹住铁慈的脸。
铁慈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抓住横杠。
果然丹野跳上前座,一蹬,车子就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铁慈猛地向后一仰。
宫人们发出惊叫不是铁慈抓的快,就得滚地上了。
丹野这才反应过来,蹬慢了点,一路顺着宫道往前殿方向走。
一路迎接着瞠目结舌的目光,不断有东西落地声响。
铁慈拢在袖口,坐在自行车后座,仰头看头顶不断掠过的天。
天是那个天,云是那个云,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片天和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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