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点点头,不仅如此,听宫主转述各处大街发生的事,显然瑰奇斋那边还有能够识别她身份的机器,所以才能那么快排除那么多个假货,迅速追来。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她做任何掩藏改装都没有用处。
所幸瑰奇斋因为格调高雅,从来不会开在贫街陋巷。宫主道,而正巧,我的人,最熟悉的就是盛都的各处角落,无人知晓的小巷,满是污浊的下水沟,低等妓馆的夹墙。
而这些地方,顶棚多,遮盖多,路途乱,东西杂,任何能够从高处察看的东西,都没法第一时间找到想要找到的踪迹。
瑰奇斋走的是达官贵人的路子,田记贴近普通平民,而我们宫家,曾经是江湖巨擘,也曾高居庙堂,后来隐居海外,但也留了一支分支,继续经营江湖,却不占山,也不立寨,经营的便是这三教九流,地下黑市。
这世上最多的还是人,是普通讨生活的人,瑰奇斋看似风光煊赫,出入名流;田记看似财大气粗,来往商贾;但真正暗中掌握和把控普通百姓生活的,却是这些,宫主转身,指着前方隐隐透着灯光的窄巷,您所看见的,卖冰糖葫芦的,馄饨摊子、剃头挑子、卖糖的货郎、挑担木匠、骆驼担、磨刀炝剪子、菜贩、大车行、赌场、甚至街边乞丐带着这块令牌,会有人给您引最隐秘的路,走最快的道,进入最不好找的地方,提供最安全的躲藏不仅仅是盛都之内,而是整个大乾。
铁慈眯着眼睛,想,这才是真正的实力雄厚啊,想一想,一声令下,满街的货郎摊贩便放下担子,抽刀相向,这谁能扛得住?
而能够将这样的势力遍及天下,这又需要多深的积淀,多久的经营?
这样的势力,向来会为君王所忌,却没想到,宫主第一次见她,就坦诚于她之前了。
铁慈心中感喟,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既如此,朕便将盛都,一并托付给你们了。
话音未落,她便一头栽了下去。
深夜小巷子里馄饨摊子收了摊,摊主挑着担子,旁边他的婆娘和女儿推着板车,走过一条街,眼看着前方没路了,就该转向下一条街,那条街上一家瑰奇斋正亮着灯。
可摊主转过墙角一个小小土地庙,忽然就消失在墙后。
板车轮子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辘辘而过,地面沾着很多污垢和油腻,阴沟里堆着残羹冷炙,在月色下泛着腻腻的油光,几只老鼠在碎骨和菜叶的垃圾堆中穿梭,油绿的眼眸一闪一闪。
这里好像是某处酒楼的后巷,酒菜香气和猜拳之声从二楼的窗户中飘下来,锦绣与贫穷,一墙之隔。
板车从窗下轧轧经过,正巧有人推开窗,一口痰吐下来,险些吐到板车上。
板车边走着的布衣女子眉头一挑,就要抬头,被身边的妇人一把拉住。
萍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头顶上响起嗡嗡的声音,却被这一片酒楼后连绵的棚子给遮挡住了视线。
一条街外的瑰奇斋灯火通明,二楼有巨大的光柱透窗而出,不间断地扫射周围五里范围。
却扫不到华光灿烂之下的黑暗死角。
小巷尽头,馄饨摊主推开一扇门,进入一个极其窄小的院子,走没两步,在远处高空到处扫描的黑色飞行器发现目标之前,就往下走,一直进入了地下。
地下没走几步,便是一条简陋的通道,通道前方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打瞌睡看守的人。
这一行人推着板车走进去,看守的人掀起眼皮,看一眼馄饨摊主,无动于衷地继续打他的瞌睡。
手却在桌子底下,将突出尖儿来的一柄薄刀往里推了推,与此同时拉了拉身后的一根绳。
通道尽头是一道门,虚掩的门内隐隐传来呼卢喝稚之声,热浪伴随兴奋的喝叫扑面而来,和这世上所有的地下赌场都一模一样。
馄饨摊主格格不入地推着板车进入,捋着袖子趴在桌子上赌得满头大汗的赌徒们头也不抬,庄家们目光灼灼,只盯着赌徒的银钱。
板车由萍踪一直推到内间,关上门。
所有庄家都在此刻转头看了内间一眼。
随即骰子再次撒下去,骨碌碌在盅内滚动,引起了又一波的吼叫。
室内,萍踪关上门,才舒了口气。
方才推着板车走的时候,明明看见前方不远就是瑰奇斋,却找出了另外一条路。
走在巷子里的时候,那嗡嗡乱叫的怪物就在头顶,她甚至看见了那闪烁的红灯,足足一大片。
她当时想,如果被发现,该怎么办?
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护陛下,而剩下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迅速解决那么多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飞得高,极其灵活,再高的武功也很难够得着它,它却能远距离一道光就杀人。
她掌心一直捏着一把汗,直到此时才明白铁慈为什么不带任何精锐护卫,只肯带她和景绪。
别的护卫来再多,也不过是炮灰。
她将铁慈抱上床,打扮成摊主的景绪上前把脉,道:无妨,每夜例行药效发作。
铁慈脸色忽青忽红,身躯僵直,手脚却在微微颤抖,虽在毫无意识当中,眉心依旧紧皱,显然气血不宁,疼痛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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