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北境去信,便是想征询父亲的意见,再做自己前程的打算。
倘或真要大举进攻,那他便会去北境,依旧为父亲打先锋。
这一夜,顾景星了却了儿女情长,一心对着沙盘演练,到了第二日的傍晚,皇宫中,皇帝在军机处听取了军务之后,手指按上了太阳穴,眉眼间难免露出了疲累之色。
阮升觑着陛下的神情,适时地将丽正门金店的境况上奏给陛下。
娘娘她如今的情形不大好
皇帝闻言抬起了头,眉头紧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午间,探子还在报她苏醒了,如何这一时却又不好了?
回陛下,昨夜娘娘肩头的箭枝剜出来后,杨院判当即为娘娘彻底清理创口,用药液清洗,再以烧红的铁器为娘娘烙了伤口,娘娘彼时的情况尚好,还能饮一些水,只是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突然发起了高热,昏迷至此时还未醒。
皇帝眼前一黑,后颈沁出了一层冷汗,他无意识地站起身,说话的声音带了些微颤。
她不是有什么滇南秘药、救命仙丹,如何还能高热不醒?
陛下,娘娘不是仙人,秘药也不是仙丹,铁器入肩得破伤风的几率您也清楚阮升跪地讷讷,面上的神情诚惶诚恐。
皇帝大踏步迈出了龙案,这一时也不计较什么了,只往殿外去。
阮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命车马司备车,他将将追到陛下身边,便听陛下忽的顿住了脚步,迟疑一时道:叫公主也过去。
阮升一愣,又试探问道:那皇太子殿下那边?
先不必知会他,看情况。皇帝镇静了一下,又往宫门前去。
阮升心跳加速,吩咐人的同时,心里难免惊惧:所谓的看情况,不就是看娘娘能不能熬过去,若是熬不过去,那便真的要告诉皇太子殿下了。
凤姿宫里此刻也不安宁。
云遮在昏迷了一昼夜之后,到了午间醒过来,便拥着软被瑟瑟发抖。
她昨日被那凶神恶煞的男子重击太阳穴数十下,接着被那人以双手抓着,掷在了车壁上,最后马车散架时又被重重地甩了下去,可谓一身是伤。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及昨日那昏昏沉沉醒来的那一眼来的骇人。
郡主的脸,为何会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莫非她昨日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会看见郡主那张灿若春阳的面孔?
可是,她分明看见小公主了啊?公主还摸着她的脸,哭着唤她的名字。
莫非昨日她游移在阴阳之间?公主想把她拽回来,郡主想把她拽下去?
她瑟瑟发抖着,抖得连药都喝不下去,药碗落地的那一声脆响,倒引来了小公主,她飞也似的冲进来,看云遮好好的醒来了,一把搂住了她,哭的柳儿喇叭似的。
云遮你终于醒了,快把我吓死了
即便昨天太医都说了云遮没事,可乘月还是担心地紧,这会儿更是把云遮搂的紧紧的,生怕她再晕过去。
云遮被公主抱着,一颗心方才落了地,流着泪轻声说着:就是公主牢牢拽着我,才叫我不至于掉进阴间地府去您不知道,我昨儿恍恍惚惚地,竟然瞧见皇后娘娘了,这十几年,我连做梦都梦不见她,可昨日竟把她瞧的是真真切切的
乘月就拍拍云遮的肩膀,又为她拭去了眼泪,轻声道:可见我娘也想你了,她长什么样子啊?
我瞧娘娘在神仙洞府里也过的不好面容倒没怎么变,还是从前那般娇美,就是面色白的吓人,穿了一身沾泥带水的衣裳不说,肩膀上还插了一支箭
云遮一边儿回想着,一边儿说着,说到这的时候忽然见公主的脸色一霎之间变得煞白,瞪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你看见我娘,肩上插了一支箭?
云遮也怔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乘月拿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忽然想到了什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昨日看的,也许是我娘的姐妹?
云遮摇摇头,娘娘是独女,连表姊妹堂姊妹都没有。哪里来的姐妹?
她说着,忽然也张大了嘴巴,惊的眼睛都圆了,公主的意思是,我昨日并没有在生死之间挣扎,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背上插箭的人
而那人,同我娘亲长的一般无二,她却说是护卫我和哥哥的暗卫乘月冷静地接口,所以她拼死为我挡了一箭
云遮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心神震颤。
娘娘不是薨逝了么,入棺的那天还是我为娘娘穿戴的衣裳她喃喃自语,嗓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同娘娘从小一道儿长大,她的模样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昨日的确是她,就是她!
乘月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小脸儿皱成了一团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脑子里一片浆糊。
主仆二人灵魂正出着窍,忽听得外头有内官高唱觐见,陛下有旨意,命公主速速赶到丽正门大街诚记金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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