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不错。他这种人永不知悔改,要想没有下次,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沈长明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笑道,只能怪他自己倒霉,惹了不该惹的人罢了。
前半句话听着还算有几分道理,后半句就变了味,仿佛他们是在公报私仇似的。江槿月一时语塞,迟疑良久才试探着开口问:不大好吧,你从前是不管政事的,如此会否太过引人注目?
看她一本正经地为他操心,沈长明哑然失笑,不紧不慢地答道:无妨,你高兴就好。谁叫他对你不敬?留他一命已是客气至极了。
谢大人:
一时间,谢大人觉得自己本不该来。这条街明明宽得很,他却觉得没有立足之地,站在这里都显得很多余。
江槿月一脸犹疑,半晌才摇摇头,压低声音岔开了话题:说起来,临城的鬼怪窝被毁,丞相他会不会狗急跳墙,趁我们不在对皇上下手?
她险些忘了,丞相手中可有不少小鬼。那可是能来往于戒备森严的皇宫,能杀人于无形的鬼怪啊。
这话一出,连谢大人都呼吸凝滞,满面忧愁地看着他们。他虽对皇帝失望,但无论如何君臣离心,他也不愿看到天下大乱。
沈长明神神秘秘地一笑,温声宽慰道:你别担心,王城现在安全得很,有人替我们顾着。否则我怎能放心出来寻你?
他虽并未将话言明,她二人听完后也多少安心了些。沈长明说罢,又难得客气地对谢大人拱手道:大人,本王这几日就要返回王城,不知大人今后有何打算?
王爷,草民现今不过一介布衣尔耳。谢大人长叹一声,捋须摇头答道,草民绝不同陈瀚如善罢甘休,愿与王爷同往,将其罪行公之于众。
不愧是淑妃娘娘的父亲,这如出一辙的冲动性子,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现下时机未到,还请大人稍安勿躁。你如此莽撞行事,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并无力撼动他分毫。沈长明说得十分平静,语气不咸不淡的。
江槿月点了点头,一摊手无奈地劝他:是啊谢大人,我知道您气不过。我一样看不惯丞相的所作所为,可是逞一时之勇并无意义。
她也不愿泼人凉水,可在她看来,皇上即便知道了丞相派人屠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毕竟皇后都亲口认罪了,也没见皇上重新调查巫蛊案,更别提废后了。当年死在宫中的可是他的宠妃与皇嗣,皇上尚且如此无情,又怎会替一个没权没势的老臣讨回公道?
见他们两个都瞻前顾后的,谢大人不解道:其实许多年来,草民始终不信德妃娘娘会行巫蛊之术。王爷,您心中就不恨吗?扳倒丞相,对您也是好事。
谢大人犹豫良久,本想说您应当乐见其成,又深感不妥,只得作罢。
因为丞相和皇后,他和沈长明都失去了骨肉至亲,如今他已是孑然一身,早已没什么可怕。即便要他豁出性命与丞相一搏,又有何不可?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沈长明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答道:本王是想扳倒丞相,可本王并不需要任何人做无谓的牺牲。
半晌无人接话,谢大人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眼中隐隐泛起了泪光。见状,江槿月撇了撇嘴,心道这话说得正气凛然,总结起来无非就一句话别作死给我添乱。
谢大人虽有所感动,却并未被他说服,仍想据理力争。沈长明抢在他开口前,神秘兮兮地笑道:父皇这皇帝当得太窝囊,是指望不上的。但丞相不同,他只是暂时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只要我们推他一把,他自然明白该往哪里走。
闻言,谢大人怔愣良久,不知是为他大逆不道地对圣上评头论足,还是在揣度沈长明后头说的话。
过了许久,他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毕恭毕敬地拱手答道:草民明白了,王爷用心良苦。有您这一句话,草民便放心了。
什么话?怎么就放心了?江槿月愣了愣神,不知自己漏听了哪一句,只觉得这二位都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汗颜。
朝政大事当真复杂,果真不是她该过问的,还是静下心想想如何捉鬼驱邪吧。江槿月撇了撇嘴,有模有样地朝谢大人拱手道:大人不必担忧,我定会替村民们讨个公道,您就在临城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听她这么说,谢大人长叹一声,认真地对她道了谢,又说定要亲自替他们二人送行,这才唉声叹气着转身而去。
望着他瘦骨嶙峋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远,江槿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槿月,要变天了。沈长明说完后抬起了头,双眸微微眯起。见他半晌没往下说,江槿月也没打扰他,静静地抬眸望着他。
过了片刻,沈长明突然垂下视线,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时,她莫名其妙心慌了一瞬,甚至忘了低头,就这么愣愣地看看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直到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才僵硬地低下了头,想了想又小声问道:有什么可笑的?你方才在看什么?
我在看天,想算算明日会不会下雨。沈长明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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