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没有多看。他的腿好似生出了自己的意志,他一直往前走着,直到走到舞台的正下方。在这里,有两人分别坐在一张白色桌子的两边,布雷低着头,只能看到他们其中一人黑色的裙摆,与另一人不安分摆动的双腿。
这就是要见他的人了。他这样想着,就听见了女子说话的声音:你想要转换自己的道路?
布雷已经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这里绝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完全不敢抬头,他噗的一声就跪下了:是、是的。
一边的少年笑了起来:诶,我们很可怕么?
唱歌的声音已然远去。布雷不可自制地抬起头来,他看到发话的少年正在对他微笑,他容颜俊美,一双眸子里满是黄金璀璨的颜色,他的衣着极为单薄,是一种独特的白金色的古老服饰,他虽然是在笑着,但眼睛里其实完全没有自己,相反,布雷从中看到的,是比他曾见过的某位国王更加残酷冷漠的傲慢。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桌上,坐姿一点也不端正,像是个完全由着自己性子胡来的天真少年。但这少年有任性的资本,他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布雷的心也随之一下一下地跳动,恍惚间,他眼中的少年身形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发出幽暗光的火球,这火球并不光明,相反,在它的上面,蠕动着一些绝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
布雷惊叫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双眼在灼烧,里面流出黑色的血液他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无比的痛苦中将要落到地狱,一个则是置身事外般冷冷地看着自己。
你不喜欢这场歌剧吗?女人忽然开口道。她的声音好似救赎一般,将眼见就要离体的布雷给拉了回来。而这个时候,舞台上的音乐也姗姗来迟地涌入他的耳帘。
闭上你的眼睛吧,可怜的人儿啊。有些事虽是真相,但真相却是那么的残酷。你以为你能够接受你父亲死亡后的摧残,可事实却是,你只是一朵将要凋零的花。
不!另一位主角倔犟道:我绝不接受!我不接受你的欺瞒,哪怕这欺瞒是出自你的好意;我不接受你的庇佑,因为我要走到风雨中去。我要回报父亲的死亡,我要让那些暗地里窃笑的人去到地狱接受审判,我知道你的建议能让我过的更好,但仇恨总是在那里的,你以为你看不到,你以为你已经原谅可它依旧是在那里的。
你尽管来嘲笑我吧!我就是这么愚蠢、短视、偏激与自私,歌唱者道:就让我与那仇恨相拥而焚,若有来年,我希望能有一朵雏菊的花在我的墓碑前盛开,那是我献给你最后的礼物
布雷做不到台上舞者那么坚强的骄傲,他只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他不敢再抬头,连帮助自己解围的女人也不敢看。
哈哈哈,似乎是他的情态逗乐了那少年,他兴致勃勃道:这是一出好的戏剧。我喜欢里面的人,尤其是其中的男主,他的懦弱让我感到有趣。
女子哼了一声,她淡淡道:你认为这个地方怎么样?
少年道:还不错。如果你要在这里招待人的话,祂们估计也挑不出刺来。我觉着丰收会相当喜欢这里,因为祂就是喜欢欣赏这些人类的爱恨情仇,你把祂喜爱的东西搬上了舞台,估计祂会有很多话与你说。
女子道:看来你们的情况还不错,还能分出化身来到地面上,红月对你们的威胁也不是那么紧急的嘛。
少年顿了下,他又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办法对付奥黛妮,又或者,你是认为我们早已自顾不暇,否则的话,你为什么还有胆子这样安然地坐在这里,甚至是想要召开一场特殊的宴会?
女子,也就是夏洛蒂道:我只知道,你们为了解决自己被红月渲染上的疯狂,都能够让幻谭主将一座城中的人当做寄体,我能找出比他更有用的办法,你们真的要在我将一条途径完全研究出来之前对我动手吗?
少年眯起眼睛,他微微靠近过来道: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不是你在我们面前一再逞威的理由。
夏洛蒂笑了起来,她感叹道:晨星之子啊,祂本来就是被美与艺术之神废弃的一个化身,是要与巨人的文明一起葬送的,是监视着他们、获取他们无尽幽能的看守者,祂要杀我,我自然也就能杀祂,我并非是仇视你们所有人当然,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在这里尝试着对我动手。
晨星之子沉默了下,最后,祂好似投降一般举起双手道:好吧好吧,大家如今都沦落到这番田地了,又何必要互相内斗呢。你的意思我也知道的,如果你真的能解决红月带来的影响,又何妨让天上再多上一位星辰呢?
祂这样说着,台上的歌剧也走到了间幕的结局,祂喝了一口夏洛蒂用来招待客人的红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十分随意道:好了,我会将你的意思带去给祂们的,希望你真的能够做到你所说的,否则的话,这个世界恐怕就不会再有新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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