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要躲开也已经来不及了,簪星忍不住抱紧了一边的弥弥。
来者手里提着一盏灯,风雨中,这灯火纹丝不动,火苗丝毫没有摇曳。随着这人的走近,渐渐照清簪星面前的泥泞,也照清了来人的脸。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或许年纪要更小。
他长了一张活泼可亲的脸,容貌显得很有几分稚气的天真,长发在脑后松松的梳成一束,又显出几分乖巧和温顺。他穿着一身金驼色绣金莲花的袍子,寻常人穿这样艳丽的色彩,稍不留神便显轻浮蠢笨,而他却不然,那身金驼长袍极衬他的瞳色。
他生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这少年一手提灯,一手持着一把白纸伞,在簪星面前站定,好奇地俯视着她。
簪星微微握紧拳头,尽量平静地开口:“你是谁?”
那少年一怔,似乎没想到簪星会这么问,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响指,悄无声息的,四周突然多了几个黑色身影。
簪星在看清那些黑衣人的脸时,脊背蓦地发寒:“魔煞!”
这些黑衣人都长了一双红色的瞳孔,她曾在须弥芥子图中见过。如今簪星元力全失,金丹化流,与普通人无异,并不能分辨魔气。若非曾见过魔煞面目,还真不能认出来。
这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少年竟是魔族!
少年见簪星警惕的模样,似乎很是高兴,突然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颊边生出两个圆圆的酒窝,很是可爱。
他开口,声音似蜜般清甜:“终于找到你了。”
如一道惊雷落在头顶,电光石火间,簪星猛地醒悟过来,她看向面前的少年,道:“是你?是你杀了赤华门弟子,陷害于我!”
“是我啊。”少年愉悦地点头:“就是我。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一瞬间,很多个画面掠过簪星眼前,可到最后,她第一句问出来的竟是:“紫螺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不是魔族,为何会替你卖命?既替你卖命,你又为何要杀了她!”
她被紫螺引入赤华门弟子们修炼的小院,诚然,就算没有那一出,魔族也会想办法令她暴露身份。可簪星想不明白的是,吟风宗的弟子查探过,紫螺并非魔族之身。紫螺自小在姑逢山上长大的,宗门弟子,为何会为魔族做事?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少年闻言,神情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就弯下腰,将手中白纸伞往前一探,遮住簪星头顶细细密密的雨水。他道:“我没有杀了她啊,她不是还活着嘛,就在你眼前。”
簪星有些疑惑,待看清楚了头顶上那张雪白纸伞时,忍不住头皮一麻。
这伞远看时隐约能瞧见伞面上的花纹,似乎是水墨描画,待凑近了才看得清楚,这上头哪里是水墨画,分明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这些人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伞面,有的墨痕深,有的墨痕浅。墨痕最新、颜色最鲜艳的是位紫衣女子,英气勃勃,面容秀美,只是没了从前温和飒爽的笑容,神情僵硬灰败。
“紫螺师姐!”簪星又惊又怒,看向那少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什么都没做啊。”少年无辜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灯,很爱惜地抚过面前的伞面,他道:“这叫修罗伞,是我的本命灵器,它有个本领,叫摄魂。”
簪星死死盯着他。
“修仙界有一种法术,叫神行术,人可分出自己的元神入别的躯体。”他认真地对簪星解释:“我用修罗伞摄了她的魂,又以自己的元神填补进她的体内。你在姑逢山上见到的那个人,其实应该是我的分身。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簪星心头阵阵发凉。
紫螺早就死了,这些日子在姑逢山里与人相处的,都是此人的分身。紫螺就像是一个傀儡,但因为并非魔族之身,所以未被人察觉。
他们是从藏宝地回来后,少阳真人下令弟子不许下山的。紫螺既在那之前就遭了毒手,想来他们与这魔族同住已经很有些时日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少年微微俯身,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簪星握紧身边的无忧棍,问:“你是谁?”
“你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少年道:“我叫鬼厌生。”
“鬼?”簪星皱了皱眉:“你和魔王鬼雕棠是什么关系?”
勿怪她多想,这个名字,实在让人很难不与魔王联想到一起。
不知是不是簪星的错觉,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眸光阴鹜一瞬,不过片刻,他又笑起来:“你发现啦。”
“所以你是......”
“魔王之子。”他笑道,只是那双金色的瞳孔里,一点笑意也无。
有那么一瞬间,簪星感到很茫然,她在那本《魔后自诉:大婚当夜,我发现了夫君的私生子》中,猜测出魔王鬼雕棠或许有一位私生子。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藏在人间的私生子,但没料到竟然是面前的鬼厌生。既然如此,“杨大小姐”为何又要收集那么多的魔族籍载,为何会身现魔王印,被发现魔族之身?
簪星抬头看向鬼厌生:“你为何要陷害我?”
鬼厌生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你总算问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我要想想怎么回答你,该从哪里说起得好?对了,”他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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