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大多数午休、自习课还有副科课尚迁迹都不在,排练这项日程像是真的累到她了似的,宋溪浔发现她在教室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是从早自习睡到午休,被她叫醒吃完饭去排练,下午回到教室继续睡到饭点。
只不过不知为何这人每天晚上爬她床的时候又很精神,自己听她说话听困了的时候那人倒还是滔滔不绝。
有一次宋溪浔实在是困得睡着了,没听清尚迁迹在她耳边说的前半句话,随后被那人在脸颊上狠咬了一口,吓得她在室友们的夜聊耳语声中大叫了起来,空气寂静了几秒后她只能尴尬地解释说是撞到头了。
除此之外,这人近些天在自己身上做过的迷惑行为还有很多,而且最近尤为严重,咬脖子舔耳垂什么的都是常事,拥抱亲脸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宋溪浔每次看到3班那位锅盖头的男生一脸小迷弟的样子来她们班门口找尚迁迹的时候,她都在怀疑他们眼中的和自己眼中的她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明明在别人眼里都是品学兼优、亲切温柔的好同学,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时不时发脾气撒泼、还做得很隐蔽不被别人知道的破小孩。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新奇,就像是身边的人众星捧月般的喜欢着一样宝物,却只有她一人知道其中的小瑕疵一样,但瑕不掩瑜,宋溪浔承认她很享受尚迁迹在她面前独有的骄傲和任性,她的这些行为都让她有了一种作为姐姐的实感。
还有那些显得幼稚的亲密举动,她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的。
宋溪浔总是为自己和尚迁迹这段越来越奇怪的关系感到困惑,不只是她对自己的,还是自己对她的。
她的学业繁忙,实在不想花费时间去乱想感情上的事,这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事。
她认为顺其自然就好,她们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一学生而已,简单的同学之间能复杂到哪里去,比起这个她更希望自己下一次月考能有进步,可以成为最高分就更好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她在月考的前一周做了最后的冲刺,吃饭时间一再缩短,回寝时间一再延后,周四晚上的文艺汇演她也带上了教科书。
地点是多功能厅,各班座位严格按照前几天的大合唱,第一排坐着很多秃顶的校领导,愣是把文艺汇演开成了誓词大会。
排队入场的时候宋溪浔就翻开书,看着大段的文字晃了神。
这里她应该是做了笔记的啊…
怎么一片空白?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唯一有笔迹的地方是历史人物的照片,被用红笔涂上了嘴唇。
宋溪浔:……
她面无表情地翻回第一页,上面果然歪歪斜斜地写着“尚迁迹”叁个字。
宋溪浔无奈地合上书本,估计是前几天给她的同桌整理抽屉的时候拿错了。
看着前面还在排队的班级还有叁四个,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回教室把书换回来。
“诶,你去哪呀?”身前的胡梓睿朝宋溪浔身后的方向问道。
走出几步的程嘉悦停下脚步,然后回过身解释道:“有点口渴,想回去拿个水杯。”
“好吧。”
“那个…”宋溪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出声就叫住了程嘉悦,随后又低着头说道:“我想回去拿书来着,可以帮你拿一下…或者我们…”
“…不用了,谢谢。”对方小声打断,委婉地拒绝了。
宋溪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程嘉悦走远的背影,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鲁莽,这么说话是不是让人家觉得不自在了…
“你们吵架了吗?”旁边的胡梓睿看傻了眼,奇怪地问道。
“我不知道…”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哎,人际交往真是太难了。
宋溪浔一路失落地走到教室门口,刚好又撞上从里面出来的程嘉悦,那人只看了自己一眼就避开了眼神,反倒是她脚步一顿,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对不起。”
她们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微不可闻的人声在她耳边响起。
“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宋溪浔疑惑地转身,看着对方逐渐走远,直到楼梯口的拐角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像是刚才那句话只是自己的幻听。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宋溪浔把她的抽屉翻了个遍,最后在书包里找到了自己的历史书,刚想把尚迁迹的那本放回她桌上,看着那人乱七八糟的桌椅,她忍不住又帮着简单地整理了一下。
课本、作业本、中性笔、草稿纸、吐司的包装袋、校服外套…等等,外套怎么会在教室里?
宋溪浔皱着眉头把秋季外套拿起来,发现下面还有一件卫衣,
这人该不会是穿了件短袖就出去了吧?明明感冒还没好全…
她顿时有些头疼,多拿了一件校服外套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啊?迁迹她没有来排队啊,她现在应该在音乐教室准备吧。”本来排在尚迁迹身边的张思弦如是说道。
宋溪浔只好又快步走到远处的另一栋楼,开门的那一刻她看到里面即将上台演出的学生,节目单里唱歌跳舞戏剧的什么都有,因此人们的穿着也各有特色,脸上也称得上是五彩缤纷。
她一个身穿校服、素面朝天的普通人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溪浔面对陌生的人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故作镇定地走进教室,目光却是慌乱地寻找着尚迁迹的身影。
门口好像没有,她刚想继续往里走,就感觉到身上一重,身后的人在自己脸侧轻咬了一口。
“…别闹。”宋溪浔稍微侧过头就和尚迁迹碰上鼻尖,近距离看着那人明亮的双眼,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你怎么来了?”尚迁迹从后面抱紧宋溪浔,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颊笑着问道。
宋溪浔发现尚迁迹果然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而自己也早在升温那段时间就换上了短袖校服,拥抱时两人的手臂相贴,对方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凉意,舒服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她强行压下心里想要贴着继续蹭的冲动,支支吾吾地答道:“我…给你拿衣服…”
“啊,对了,我还没换衣服,溪浔陪我一起。”尚迁迹牵起宋溪浔的左手,拿起椅子上的演出服就走。
换…换衣服!?
这种场合…她站在一边合适吗?
宋溪浔大脑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尚迁迹一路牵着到了换衣间。
“你的脸好红。”尚迁迹平静地陈述道,把演出服放到对方手里就面对着她开始脱那件上衣。
“因为里面…”宋溪浔吓得立即转移视线,不去理会视野里的那团晃眼的肉色,盯紧门边的门锁不敢动弹,“里、里面太闷了…”
尚迁迹仨俩下就脱完了上衣和裤子,室内温度不算高,说不冷是不可能的。
她赤裸着身体,伸手想去拿对方手里的演出服,左手缓缓下移到腰际,转而又轻轻抱住了面前的人。
两人再次紧贴在一起,隔着最后一层夏季校服,不难感受到对方此时的燥热难耐。
“好暖和…”尚迁迹放松地靠在怀里人的肩膀上,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原本快要冒汗的宋溪浔只感觉到一阵凉爽,那人此时就这样柔若无骨地埋在她怀里,周边的空气很快就被对方清凉的体香所侵占,弥漫在她的鼻间。
宋溪浔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回抱尚迁迹。
双手停在半空中,她感受到胸前明显的轮廓,这才想起来这人现在什么都没穿,一瞬间神色又古怪起来,微恼地说道:“快把衣服穿上!”
奇怪…她们都是女的,面前的人甚至还没分化,明明初叁那时候她还和室友一起洗过澡…
而且她还是她的亲妹妹,小时候又不是没看过妹妹的身体,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害羞什么。
意识到这点的宋溪浔又心虚地补充道:“我…我是怕你冻到。”
“嗯…知道了,”尚迁迹看着那人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这才接过衣服开始换。
宋溪浔一边告诉自己不必害羞,一边又偏过头和门锁大眼瞪小眼,她听到对方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只盼着能够快点结束,现在的自己估计和刚出炉的蒸蟹没什么两样。
“溪浔,拉链。”尚迁迹背对着宋溪浔出声道。
“啊…噢,噢。”
宋溪浔愣愣地看着对方柔美的背部线条,大片洁白无瑕的肌肤裸露在她眼前,她一时有些恍惚,这才明显感觉到那人身体的变化,她的妹妹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了。
她先把对方的长发拨到身前,再小心翼翼地拉好拉链,小声说道:“好了…”
宋溪浔看着尚迁迹转过身,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后,这件演出服勾勒出她原本藏在肥大校服下的曼妙身姿,竟是有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好看吗?”尚迁迹提起裙摆,期待地看着面前的人。
“好看…”宋溪浔咽了一下口水,说不出其他话。
“好敷衍哦。”尚迁迹故作委屈地嘀咕道,她牵起对方的左手,随后十指相扣。
“我没有…是真的好看…”宋溪浔着急地反驳道。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始还有七分钟,见那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宋溪浔便同样站在原地不动,又怕耽误尚迁迹的时间,于是小声问道:“你要去化妆了吗…”
“嗯?我已经化好了,”尚迁迹凑到宋溪浔眼前,浅笑着说道:“你们又不会看我的脸,随便化淡一点就好,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看看得出来…”又是差点就要吻上的距离,宋溪浔被吓得结巴。
“看看看得出来?要看叁次才看得出来?”尚迁迹忍不住打趣道。
“……”宋溪浔沉默不语。
“咱班应该已经进场了,那你得回去了,”尚迁迹抬起宋溪浔的左手手腕,凑近指针表看了一眼时间,“不然王老秃要说的。”
“你没有戴表吗?”
那会不会不太方便?
宋溪浔刚想把自己的手表拿下来,想想对方多半不会喜欢刘妙口中的“老年款”,又犹豫地收回了手。
“我戴了的。”尚迁迹眼神示意自己的左手,没多停留便牵着身边的人从换衣间走了出去。
“好吧。”宋溪浔也没多想,独自回到了班级队伍里。
高一1班的大部分同学一坐下,就翻开带来的学习资料开始阅读,丝毫不受台上校领导洪亮的声音所影响。
直到节目开始,观众席的灯光瞬间熄灭,学生们才不得不合上书本,专心看向台上的表演。
其中不乏有不怕瞎的还在坚持,比如胡梓睿,然后她的作业本就被旁边的黄诗瑶以保护视力的名义抢走了,沿着座位一直传到了斜后方的刘妙手里,胡梓睿原本试图夺回来,被过道的王途瞪了一眼才作罢。
宋溪浔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每个节目结束后都有在认真鼓掌,只是近看才会发现这人面无表情,眼里毫无波澜,俨然一个无情的鼓掌机器。
她们看不到文艺汇演的节目单,宋溪浔前天去问尚迁迹,对方还不愿意告诉自己。
“要有耐心地多等等我才行。”
她记得那人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前几个像是街舞说唱之类的节目彻底点燃了厅内的气氛,昏暗的观众席里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到现在已经吵闹得有些不可控起来,大部分班主任们见前面的领导笑得慈祥,也就随他们去了。
全程睁着眼的宋溪浔还没等到那人的节目,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左边的胡梓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了,右边的程嘉悦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正当宋溪浔略感无聊时,前面的舞台灯光微暗下来,一架显眼的钢琴被几名同学推上舞台,她先前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两眼放光地坐起身,随后再次双目无神地瘫在椅子上,因此这一次的她依然心情平静,准备下一次机械性地鼓掌。
“溪浔!宋溪浔!”刘妙把手摆成喇叭状,对着前排克制地喊道。
偏偏她们班的班主任就是恪尽职守。
“嘘!王老…”姜依缘刚想小声提醒,忽然感到左肩上多了一只手,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前两排的同学全都转过头看向刘妙,见到她身后的王途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来。
宋溪浔一转头就看到刘妙激动地看看自己,再看看舞台的方向,夸张地对着自己的方向比口型。
“你…老…”
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双唇紧闭,然后换为O型。
宋溪浔认真地看着刘妙的口型,根本没注意到她身后的班主任,识别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没忍住,朝着那人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就转回去看节目了。
“你们有什么重要的话一定要现在说?”王途凑到刘妙耳边低语道。
“啊哈哈…老师,那肯定是学习上的…”
“嗯,没想到你们这届学生的年级第二都这么厌学了,好像很不愿意听你讲学习的事。”
“啊…这,老师…我们…”刘妙还试图辩解。
“你上次测验不合格的检讨还没给我,下次来办公室的时候带上她一起,我们谈谈。”王途丢下这句话就走开了。
“……”姜依缘为这两人默哀。
隔了一排的宋溪浔对后边的事一无所知,舞台上的灯光亮起,她期待地看着台上的四人,站在中间的两人她没见过,那位常来她们班门口的和她的妹妹都在两边的位置。
尚迁迹刚才说的没错,宋溪浔确实看不到她的脸,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没被琴挡住的半边身子,即便如此她还是戴上了眼镜,看向舞台灯光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刻整体的灯光又被调暗,只有一束白光照在舞台边缘,歌曲的前奏来自灯光下的那架钢琴,没有观众看清楚演奏者的长相,只听到了一段悠扬的琴声。
不同于前几场的激情,只听前奏听众们会觉得这是一首慢节奏的歌。
随着歌曲节奏的递进,舞台上亮起第二叁束白光,纯音乐中融入了小提琴和吉他。
这个节目没有人声,叁种乐器的配合和节奏变换却让台下的人明显感受到了其中跌宕起伏的情感变化。
全场观众不禁安静下来,认真听着这场演奏。
歌曲进行到高潮,舞台灯光骤然亮起,厅内安静了半秒,台下的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激昂壮阔的鼓声结合急促的琴声从舞台上和音响里传出,一波波地覆盖台下听众的双耳,在千人的厅内回响,像是史诗般气壮山河的乐章。
伟人登顶时的骄傲与豪情终将沉淀为看透万物的沧桑和风霜。
曲调逐渐缓慢,柔和的灯光再次变得暗淡,歌曲的最后依然来自钢琴,原本婉转的琴声在此刻听来却是一片凄凉和悲怆,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彻底归于无声的沉寂。
曲毕,台下的师生们均愣在原地,暂时未能从这场震撼人心的演奏中脱离,等到台上的灯光再次亮起,四位学生站在一起微微鞠躬时,下方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唔…嗯?你们在放鞭炮吗?”胡梓睿被周边的鼓掌声吵醒了。
“宝,你错过了一个亿。”黄诗瑶平静地对她说道。
“啊?”胡梓睿迷迷糊糊。
宋溪浔缓缓摘下眼镜,她突然想起来她上周还在质疑尚迁迹…
如果可以穿越,她认为自己必须在说完话之后就自扇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