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太阳光突然收束,天上浓云凝结,外面的喧闹声遥遥地飘入圣昭殿,天色黯淡得众人都觉得不妙。
神庙住持立即召来殿中修士,“快,去把云层打散,不能叫邪魔再出来伤人了。”几名修士应声御空往天上飞去。
申屠桃在宣芝耳边悠闲道:“这云金丹修士驱不散。”
宣芝揉了下耳朵,抬步向外走,想去看看城中的境况怎么样了。
她才一动,前方立刻围来几个人,陈家族长道:“宣姑娘稍等片刻,等两位道长驱散浓云回来,好护送你一同出城。”
春日里多雨,天气变幻快也是寻常,驱散雨云对金丹修士来说,实在轻而易举,殿中众人都往头上望去,等着云层消散,太阳重新露脸。
可左等右等,那厚重的雨云竟然纹丝不动,牢牢地罩在久黎城上方。
神庙住持觉出不对劲,亲自御空而去。
然而阳光依然未落下来,久黎城中光线越发黯淡,“没有阳光,邪魔定会出来肆虐。”宣芝说话间,分出一缕神识入神符,点燃请神供香,“得先把城里的邪魔清理了,否则在神像入城前,又会有很多无辜者丧生。”
随着她的话音,哮天犬的纤长矫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大殿屋脊上,狂吠了一通。
宣芝趁着众人被哮天犬震得恍神,脚步飞快地绕开他们,往外跑去。有人及时反应过来,追在她身后叫道:“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宣礼文也在后叫道:“宣芝!”
陈族长说道:“她的狗根本斥不退邪魔,只要元崇天君像一入城,不论什么邪魔都会溃败!不能再拖延了,将她绑了押去城外!”
宣芝头也不回,怀里揣着两瓶补灵丹,筋斗云从袖子里涌出来,裹着她腾空而起。
哮天犬从神殿屋顶跃下,一阵风似的往山下冲去。
眼看她要离开祈神山,几个修士急忙御空追上,前后左右将她包围在中间,拱手道:“宣姑娘,如今久黎城一城的安危都在姑娘身上,得罪了。”
宣芝坐在云端,半个身子都陷在筋斗云的云气里,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们看。”
雪白的细犬站在祈神山前的青石长阶上,它的叫声响亮威赫,这叫声所有人都在这两日听到过,普通人虽不能像修士那样能清楚分辨出什么是神力,什么又是妖力灵力,但他们却反而比修士更能感觉到被神灵所护佑的力量。
长阶上的百姓全都陆陆续续地拜到地上。
哮天犬嘹亮的叫声,形成了肉眼可见的声波从青石长阶上荡下,跪在地上的民众突然有人接二连三地抱住肚子在地上翻滚,随即俯身狂呕,吐出一滩滩乌臭的血肉。
血肉落地还能蠕动,眨眼膨胀成一只只形状各异的邪魔。
哮天犬比半空的修士反应更快,在那些邪魔重新扑向人群寻找寄主之前,已经被哮天犬的獠牙撕碎,在它的神力之下化成了一滩烂肉。
天上浓云不散,久黎城里的邪魔都被哮天犬的叫声惊动,从地底阴暗处冒出头来。
祈神山地势偏高,从这里能一览整个久黎城,只见久黎城中邪魔血气冲天,以东城最为浓郁,逐渐朝着西北蔓延而来。
圣昭殿内的族老们跑到山前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惊骇的景象,再一望石阶上拜祭神犬的百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家族长难以置信,“怎么会有这么多?”他几乎目眦欲裂,惊慌失措间,突然抬手指向宣芝,大叫道,“快!送她去请天君像来!”
宣芝皱眉看向头顶凝聚不散的乌云,从袖子里掏出补灵丹,丢一颗入口中,“请个屁,请天君还不如请你姑奶奶。”
第20章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久黎城里的邪魔会这么多,这么多邪魔侵入城中,他们却毫无所觉。
东城区内邪魔之气浓郁,此消彼长,反过来抑制住了修士的灵力,两名金丹长老被玄魔缠住,分身乏术,此时形势逆转,原本领命四处搜查邪魔的修士散落各处,成为了邪魔的瓮中猎物。
陈敬被一群从阴暗角落冒出的邪魔逼得只能折身逃窜,他飞身跳上屋顶,沿着东城民宅并不牢靠的青瓦屋脊往前跑。
正欲御空冲出这片邪魔横生的区域时,余光里看到一名同伴先他一步飞上半空,紧接着,那修士就如同一个亮眼的靶子,被四面八方扑去的邪魔撕得四分五裂。
鲜血从半空泼下,还未落地就被邪魔争抢干净,只留下残破的衣衫挂在东城一家客栈的幡子上。
不能御空!
陈敬那一刻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脚跺裂脚下屋顶,身形遁入脚下民居。
落地的瞬间一股恶臭血气冲入鼻腔,陈敬手捏符箓,屏住呼吸,神识扫过周遭,随即他怔愣了下,神情麻木地走向屋中床铺,慢慢掀开被褥。
屋中昏黑无光,但修士修身炼体,每日都会锤炼自己的五感,是以已是筑基期修为的陈敬,能清楚地看到那布料陈旧而粗糙的被褥上,印染着大朵芙蓉花。
芙蓉花被下,躺着一个被吃空的女人残骸,她手臂维持着搂抱的动作,这个姿势陈敬并不陌生,因为他妻子哄睡小宝时,便是如此。
只是眼前这具残骸的臂弯里,并无稚子,小孩子在邪魔嘴里,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在东城搜魔时,他已见过好多这样被邪魔吞食的人,他们有老有少,也是别人的丈夫,妻子,孩子,父母,这些人本该可以好好活着,如今却全都葬送在了他手里,为他一时的愚蠢和贪婪付出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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